人到底是什麼?
干魔怒氣沖沖,他怎麼也搞不明白,人這種東西,一天到晚,心裏想得是什麼?
七情……還要加六欲嗎?
他都不知道,怎麼就人有那麼多事,明明乾脆利落能解決的,到了人身上,就能演變出那麼多那麼多讓人解不開的亂麻!
可恨,他現在還身不由已,空牙做為人的皮囊,雖然是他為主導,可谷正蕃的意識,卻更能引起這具身體的共鳴!
他娘的。
干魔在心時,使勁暴了句粗口。
空牙這個死人,居然在消亡之前,陰了他一把,若不然,谷正蕃的所有意識,早被他重新壓下去,哪裏還能……
「姓谷的,你到底要怎樣?要是真捨不得殺盧悅這個崽子,就吱個聲,老子抓的妖修夠多了,沒時間老在這裏,陪着你黏黏糊糊的晃!」
崽子?
谷正蕃本來沒氣,現在也有氣了。
那崽子可是他的。
連續二十多年,魔壓制一處,沒事可干下,他回想了所有,早就現,當初是他太操之過急,谷家也操之過急……
那時的盧悅才多大,換現在……
哪怕還是一樣的不待見自己,有他的令則在,她顧着令則,顧着梅若嫻,顧着那個死了的養母,他也一樣能平安築基。
人心都是肉長,只要自己不亂來……
「姓谷的,老子的話,你聽見沒有,別他娘的又跟我玩啞巴!」干魔咆哮出聲,「我數三聲,要麼走,要麼就按老子的原計劃走。」
原計劃?
空牙屬於谷正蕃的半邊臉,抽動了一下。
「一、二、三。」
三聲喊完了,可是干魔沒聽到姓谷的吱聲,氣得想活活掐死他自己,「你有完沒完?」
咬牙切齒的聲音,響在密林里。
「……干魔,你不是想體驗當人的感覺嗎?這點耐心都沒有,怎麼體驗?」
「你……」
干魔主導着身體,突然按向自己的心臟處。
那裏跳動異常快,若是再不熄熄火,可能就被他自己玩完了。
娘的,他又想罵人了。
可此時顧不上罵,他張開嘴巴不停吸氣。
當魔當久了,忘了人的身體有多脆弱,早知道,當初就應該奪舍一個蛟龍的身體。
「……谷正蕃,你不想死吧?」
干魔忍了半天氣,決定跟谷正蕃好好談,「我們兩個再這樣內耗下去,空牙的肉身就得毀了。」
「……」
谷正蕃沉默着,他一邊想成魔與天同壽,一邊又知道,憑自己的實力,長長久久活下的,只能是干魔,而他……
一旦這傢伙,直的突破天障,進階回魔主,就更沒自己的事了。也許……也許,連最後的意識也會消亡,徹徹底底變成他。
這樣的結果,不是他想要的。
「空牙的修為,你不能再封着了,要不然,他的壽元耗盡,我們還沒進階,就得跟這具身體,一起消亡了。」
干魔得無比鄭重,「谷正蕃,你也不想那樣死吧?」
怎麼會?
谷正蕃嚇了一跳,忙掃現在這具身體的骨齡。
干魔等着他自動投誠,合力進階,只要他能全力配合自己,再進一步,於他根本就不是事。
可是等了好一會,四周除了沉默還是沉默。
「谷正蕃,你死了?」
谷正蕃:「……」
他最討厭這個魔的臭嘴巴了。
「我的話,你聽見沒?」
谷正蕃接着裝啞巴。
「你個……」
才一暴怒,心臟那裏,又傳來一陣刺痛,干魔不得不再次按住心臟,「你到底想怎麼樣?」
怎樣?
谷正蕃撇嘴時,簡直不要太高興了。
他剛剛差點又被他糊弄了,好在醒悟得快。
空牙服有壽丹,離死可還有三四百年呢。
這時間不長不短,於他好像很長,可是於這個魔頭,嘿嘿,那就得不能再了。
只要抓住這一點,他們就有段時間的磨,他喜歡磨。
反正在佔據主動下,還想讓他當副,那是絕不可能的。
谷正蕃偷着笑,他原先的夢想不過是兩百壽終而已,就算搶了盧悅的壽元果,有運氣得一粒上品壽丹,頂多也就四百年壽。
空牙的壽元,在他的最好預想內,他怕個鳥。
干魔等不到回答,終於想到這傢伙也是個老狐狸,不由越來越心驚,「谷正蕃,你瘋了?你能不能有點腦子?壽與天齊不要,你……你……
你到底想怎樣?你不,我哪能知道?」
後兩句話的溫和,谷正蕃已經好久都沒聽到過了。
可是他能聽嗎?
這個傢伙是個徹徹底底的魔,最喜歡幹的事,便是過河拆橋,他已經被他拆過一次,絕不能讓他拆第二次。
又沒聲音,又裝啞巴?
干魔急得手抖,他最恨人的這一特性了。
可是此時不忍,他可怎麼辦?
「……我知道,你一生最大的遺憾,便是盧悅沒喊你一聲爹。」
到這裏時,干魔自己都受不了自己,長吸了一口氣,「你放心,我一定能讓她老老實實喊我們爹的。」
最大的遺憾?
喊爹?
「……」
谷正蕃扯扯嘴角,這算是他的遺憾吧!
不過,想讓盧悅開開心心喊他爹,這個夢,做得有些大,他倒要看看,干魔用什麼辦法,讓那個孽子開口。
「我現在去找他們,你不能再給我拖後腿了。」干魔走之前,先跟他打商量,「前面你也看到了,除了鯤鵬飛淵,還有一個,能吐天地陽火之氣連我也不認識的東西。」
是啊?那個東西,到底是什麼呢?
谷正蕃其實也很好奇的。
盧飛表面上比谷令則不知坎坷多少倍,可事實上,那丫頭,屬野草型,在哪都能紮根,給點陽光雨露,就能活得比什麼都滋潤。。。
感覺到谷正蕃不會再拖後腿,干魔終於把頭上的兩個角去了,再給自己換一身青袍,對着水鏡打理自己的面容。
他先是把前面畫得有些亂的眉毛理正,弄個劍眉入鬢,接着兩手輕撫間,又把額上的抬頭紋給撫平,再整眼睛,特別是眼角微挑間,居然跟他曾經的有些像。
看着這雙眼睛,谷正蕃由不得不唏噓!
干魔看到左眼裏那點傷感,在心裏暗笑了下。
人族的弱點,其實只要抓住,最好糊弄。
把之前當蛟時,特意長出來的鼻毛,修理乾淨,再用點靈力,在下巴上抹了一把,微短卻又盡顯前輩高人的鬍子,就露了出來。
干魔看着鏡中的老帥臉,很了一會花痴,「怎麼樣,有仙氣吧?老子堂堂正正去靠近盧悅,然後給點寶貝,再教個幾招,你她應該答應喊我義父吧?」
義父?
谷正蕃呆了呆。
「嘿嘿,這義父喊慣了,一年兩年之後,老子保她喊爹爹,喊得親熱得不得了。」
關於這點,干魔是非常自信的。
畫扇當初那樣算計她,她不也喊師尊,喊得親熱得很嗎?
自己這麼帥,還有貫通古今的智慧,想要拿下這個本來就是他崽子的丫頭,不要太容易。
在谷正蕃的各種期待中,他雄糾糾氣昂昂地走出密林。
可是才走出來,他的臉色就是一變,原先給飛淵下的神識印記,突然之間,好像掉到什麼火獄之中,噗的一聲,氣化了。
這……怎麼回事?被現了嗎?
「……泡泡,再檢查一遍。」
盧悅還是不放心,逼着泡泡把飛淵再包裹一下,把所有異常東西,全吃干抹盡。
「沒了,真的沒了。」
泡泡臉都綠了,它現有了飛淵之後,它的地位直線下降。
「是沒了。」飛淵拂拂衣袖,「能無聲無息在我身上,下下神識印記的,除了那人,其他妖也不敢。」
正以為大家都不敢,他才沒在意,要不然,怎麼也不會着道的。
「那好吧!」盧悅一手把泡泡撈到手中,一手挽着飛淵的手臂,就往風洞方向撤,「幸好那個傢伙,走得是相反路,要不然,我得鬱悶死。」
她相信泡泡的判斷,那個傢伙,肯定是個化神魔修。畢竟普通的元嬰魔修,根本不可能深入到妖族地盤來。
如紫電宗這樣,能傳送的禁制,浮世島有一處,就很了不得了,不可能再有另一處。
「對了,飛淵,你們在秘地里,就沒現什麼不對嗎?」
盧悅對那個魔修到妖族秘地的事,到底有些好奇,人家這麼遠過來,不可能沒目的。
「現什麼不對?」
飛淵皺着一雙劍眉,「你這樣一,好像確實有些不對,出來時,人少了很多,莫不是那人在收集妖族材料?」
正常妖修之間,雖然也打架,可能進到秘地里,都是各族稍有頭臉的,按理來,再打也不可能太把人往死里得罪。
可是……
「那他在你身上下下神識印記,是想把你當材料打嗎?」
泡泡難得能臭飛淵一下,接嘴的非常快。
不過它很快在盧悅和飛淵的雙重白眼下,撅起嘴來。
「在魔修眼中,我是材料,那泡泡,你以為你是什麼?」飛淵被這傢伙委屈的樣子,給氣笑了。
盧悅雙肩顫動,笑伏在飛淵身上,再加一把火,「它一個人幼稚就行了,你能不能別跟它學?」
它幼稚?
泡泡都要氣炸了,它怎麼幼稚了?明明它的就是事實。
「你們才幼稚呢,不同意我的話,那你們,那個傢伙,到這裏來幹什麼?妖修身上什麼最值錢,當然是身上的材料。除了這個,還有什麼能讓他萬里迢迢地過來?」
是啊!除了這個,還有什麼呢?
盧悅好像想到什麼,站在那裏,面色難看得不行。
「怎麼啦?是想到什麼了嗎?」
可不就是想到什麼了。
盧悅呼出一口氣,只希望不是那麼倒霉,正好碰到,「飛淵,你還記得,蘇師姐進階元嬰,你們回去,我正好出關的事嗎?」
這個,當然記得。
飛淵為此還後悔不已,她回去,偏偏他去了莽荒古林,「你想什麼?」
「於我同回歸藏的,是玲瓏閣少閣主陶淘,她幫了我很多忙,卻只提了一個要求,讓我將來有機會到魔門的時候,查一查言獸丹所出何處。」
言獸丹?
飛淵的眉頭跳了跳。
這惡名傳遍整個妖族的丹藥,是所有妖修最為痛恨的東西。
不同於人族,妖族的很多種族,都特別的護生下來就有靈智的崽,哪怕不是自己的親生孩兒,同族之間相護,也是刻在血脈里的。
「你……去魔域了?」
「是!我去了魔域。」盧悅臉上表情不太好,「不僅去了魔域,還在那裏遇到熟人了。」
什麼意思?
飛淵看着她。
「我跟你過當初化名方梅時,認識的鐵翅公吧?他喜歡他的靈獸鐵翅蟻后瑤青。」
飛淵眉心一跳。
「瑤青懷了鐵翅公的孩兒,他們封印了胎兒,想更進一步時,讓孩子完美進化人形。」
盧悅嘆口氣,把他們怎麼被人帶到魔域,沉勾宗對他們做的一切,全數在飛淵面前和盤道出。
「……瑤青還跟我,沉勾宗每年都會外派很多勾獸使,你,那人會不會就是所謂的勾獸使?」
勾獸使?
泡泡在旁邊,把身子,往盧悅身上靠了靠。
它雖然已經接受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無奈的事實。可它一直被盧悅護着,所有外界的一切風暴,連看到的都少。
現在沉勾宗的事,可能生在它周邊,還生在盧悅最好的師弟身上,由不得它不驚心。
飛淵俊臉冷凝得不像樣子。
不管那人,是不是沉勾宗的勾獸使,此宗的惡行,他也一定要報給老頭知道。
「盧悅,這件事太重要了,風洞我們以後再去,你……你先陪我一塊出去,我們把這事報給整個妖族知道。」
這……
盧悅看到飛淵眼中閃現的莫名之光,心下微動。
「沉勾宗的事,交給老頭他們來管,到時……」
飛淵有些激動起來,「到時,你為妖族立下這樣的大功,他們一定可以接受你,只要接受了,魔域再來人,他們也一定會庇護你的。」
泡泡:「……」
盧悅需要那樣的庇護嗎?
它一直跟着她,一直是她在耍那些追她的人吧?
泡泡正要話時,一下子看到飛淵眼中閃動的晶亮,這樣的晶亮,它在紫電宗的講經堂當燈籠時,曾在好多少男少女的眼睛裏看到過。
他們……
不對……
飛淵這是在拐人。
他一定是想把盧悅就拐在這裏了。
泡泡大吃一驚後,眨巴着大眼睛,看看飛淵,又看看盧悅,努力想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