濕地對神識和眼睛的限制,讓冰猱惱火又無奈,若不是迎春草只長在這裏,它才懶得跟那隻壽元將盡的老獒打架呢。
可憐它的屁股啊!
該死的百靈禁錮,一起打架的時候,它們空有十五階本事,卻被一齊鎖定,不能發揮平日的十分之一,否則……
冰猱心中恨恨,像它這種異靈荒獸,正常可以打普通荒獸兩個的,真是便宜那隻老獒了。
它挪着傷臀,又往前走了幾步,萬分希冀能找到三株迎春草,只要能讓它吃三株,這點傷,根本不是事。
可…可恨的迎春草在哪呢?
冰猱挪啊挪,也搞不清楚,這破濕地的中心地帶,還有多長時間才能到。
它這輩子最大的野望,是如冰川前輩在傳承玉簡中說的那樣,破開十六階的壁壘,如當初的千眼玄蜈,走出百靈戰場,逍遙天地游。
這是萬古冰川所有有識之士的夢想,甚至為了這個,它們一代又一代,不惜破壞規則,承受百靈天地對它們的劫壽之厄。
別人進階十五階後,會增長萬年之壽,萬古冰川的荒獸,卻只有五千年。
為了保住這個秘密,萬古冰川在百靈戰場上,從來都是禁地,每一位進階十五階的,都會在第一次狩獵的時候,順勢走出冰川,大開殺戒,震懾所有。
所以,它的天壽,其實也沒多久了。
雖然這些年抓到的人族修士,都說不曾聽過千眼玄蜈的名字,可先輩留下的傳承玉簡絕對不會有假。
一定是外面的世界太大,或者千眼玄蜈也怕了仙界的那些仙人,才隱藏了自身。
冰猱一邊走,一邊尋找希望中的迎春草,可恨連九葉蓮,都在一片濕地中發現了,迎春草就是沒影子。
若不是這裏已經是它的,若不是害怕劫壽之厄再次加深,真想來一個萬里冰封。
不遠處的大獒,知道冰猱要跟它搶迎春草,哪裏敢有一點遲疑?
好在這一次沒其他笨笨的荒獸搗亂,它終於不用剛跑完兩處,到第三處的時候,只能看到被踩成渣渣的寶貝兒們。
第三處、第四處、第五處……
越是了解這個世界,大獒越是敬天畏命。
仙草到底是如何長得,它完全不知道,濕地每九年出現一次,可是每次它都能採到成熟正當用的仙草,好像它們的成熟期只有九年一般。
偏偏人族修士的某些玉簡,又記載說,能被稱為仙草的,正常都是年份非常高的。
大獒不明白,它所在的百靈戰場是怎麼回事,只知道,百靈之外,外仙域就算偶爾有荒古獸出現,它們也活不長,都是仙人制丹煉器的材料。
那樣的世界,無法讓它嚮往,但偏偏為了壽元,它還是非常想打破百靈戰場對它的禁錮。
十五階後的萬年壽元,它只剩下最後的百年,可最後一次狩獵失敗,若是三年之內,還得不到充足的能量補充,它的百年,就會縮成十年。
現在只有迎春草的無限生機,才能救它。
大獒爭分奪秒的採摘,雖然明白這次破壞了規則,心境受到衝擊,會受無盡折磨,可最起碼不會短短十年就隕落成灰。
……
盧悅和泡泡完全不知道,這裏除了一隻十五階的大獒,還會有十五階的冰猱。
連着好長時間,沒看到任何一隻荒獸,也沒聽到任何荒獸走動的聲音,他們的心情其實緊張有之,慶幸亦有之。
那隻大狗太奇怪了,他們心頭都有隱隱的懷疑。
只是懷疑需要時間印證,他們現在都沒時間。
泡泡也在忙着採藥,哪怕懷疑某人會趁機藏些私房錢,可此時,真得顧不上那一點點,大片的地仙耳,等着收呢。
盧悅雙腳泥濘,卻對第一次採到的九葉蓮,滿心歡喜。
物以稀為貴,這東西的數量連貢參菇的零頭的零頭都沒有,她不能不高興。
&悅,不對勁,有些冷呢。」
泡泡是火之精靈,天生的對冰獸敏感。
一天一夜的大雪,還有倒在雪地里受傷的大狗,都讓他有無數懷疑,所以一發現不對,就忙說出來。
&什麼呀?我都熱了。」
盧悅的腦子裏,還是剛到手的九葉蓮,再加上因為緊張,因為急切,她後背都出汗了。
&獸,是冰獸過來了。」
泡泡真拿這個財迷的人沒一點辦法,抱住她的一條腿,就往另一邊扯,「這邊,快走快走。」
寒冷的強弱,他最了解。
泡泡太急切了,盧悅下意識地聽話,才小心轉出十來米,就聽到某個呼哧哼唧的聲音。
新鮮采掉的九葉蓮,還有地上雜亂的腳印,讓冰猱看到的第一時間,大怒喝罵,「誰?給老子出來。」
它辛辛苦苦,把大獒算計了,把暮雲草原的荒獸,全都趕走了,可不是讓人族修士摘桃子的。
盧悅心中一跳,冰猱尖利的聲音,讓她身上的熱汗,瞬間變成了冷汗。
能說話的荒獸,都是十五階的,果然她一直不敢懷疑的事,就是事實嗎?
盧悅也不知道自己是倒霉還是運氣,雖然這片濕地,有各種禁制,哪怕十五階大妖,一樣只能看兩米,她也不敢跟這種東西面對面。
靈力不能動,一動人家定然就能察覺。
急切間,煉體的成效終於顯露了一些,一口內氣強轉,她的身體,輕飄飄地離地尺余,避開草葉,往另一個方向倒退。
&迎春草。」
還未跑出百米,泡泡的聲音,又響在識海,「三株,右後側三米,采了我們就跑。」
這個時候,是能采了就跑的嗎?
&五階呢?」盧悅咬牙。
&好像受傷了,你沒聽走路的聲音都不對嗎?」
「……」
這下輪到盧悅怪泡泡財迷了,只是迎春草,她也捨不得,按着泡泡給的方位,往右後側退了三米。
三株碧玉般的迎春草,好像還在吞吐着靈霧,看到的時候,泡泡實在太喜歡,他趴在盧悅的腳上,伸手就扯。
&
冰猱不知道這裏有迎春草,可這邊採藥時突然迸發的仙靈氣味,讓它心下大喜時,又大慌,「迎春草是我的。」
言語震懾間,它提着屁股,急沖而來。
只要有一株迎春草,它就可以把傷往下按按,多轉一些地方,就可能多一份收穫。
可惜,理想是美好的,現實卻是殘酷的,哪怕速度已經非常快了,濕潤的黑土地上,也只余慌亂間,扯斷了徑的草根在那裏。
&你們該死,全都該死。」
正常的人族修士,都超級怕十五階大妖,只要它們一出聲,有多遠跑多遠。
可是今天,它一連發聲,人修怎麼還敢扯它的靈藥?
冰猱氣得渾身的毛,都炸了起來,「我要把你們撕成碎片。」
暴怒的聲音響在身後,盧悅好想抹一把汗,可是泡泡在她的腳背上,又說話了,「停,一株,一株迎春草。」
啊啊啊……
盧悅心中在狂叫,欣喜幸運,又氣恨霉運,這種冰火兩重天的感覺,卻讓她連吁氣都不敢。
十五階大妖近在咫尺,也許一個忽閃,就能到他們面前,可是她還是捨不得迎春草,仗着斗篷,仗着濕地的古怪禁制,她接着按泡泡看到的方位,又退後了一丁點。
冰猱怎麼也沒想到,它遇到的兩個傢伙,都是要錢不要命的超級財迷。
兩人配合得當,一個採藥,一個提着內勁,在那隻小手,扯到迎春草根的時候,迅速後退。
&
這一次離得更近,採藥時的仙靈氣味好像在空氣中的暴發,冰猱幾乎在一息之間,就尋着氣味,沖了過來。
&
地面上一個淺淺的坑,好像在嘲笑它一般。
&獒,是不是你?你裝人修騙我?」冰猱從不相信人族修士的膽子,更不相信,他們的速度,「你是不是把寒氣驅離了?」
它一點人味都沒聞到,靈氣的波動,也是一絲都無,這一切,不得不讓它懷疑大獒,「哼哼,驅離了也沒用,暮雲草原早晚是我的,你老了,頂多還有十年,何必再浪費我的迎春仙草?」
盧悅在輕輕後退,她拒絕去想,這隻大妖口中的老獒是誰?拒絕去想,那個寒氣驅離的問題。
她現在,唯一想的是如何避過這隻大妖。
兩米的能見度,讓她不敢跑快,生怕撞到什麼深草小樹,弄出動靜。
&說話?你以為你不說話,我就不知道是你?」
冰猱沒想到,那隻又老又蠢的老獒,居然還敢跟它裝啞巴,「你本來就沒腦子,再裝啞巴,就變成又老又瘸,又啞又蠢的老狗了。」
它大叫的聲音,很尖很尖,大獒在遠處想裝沒聽到,都不可能。
&話!我讓你說話聽見沒有?」
冰猱齜着牙,再次往前走了幾步,努力想聞什麼氣味。
盧悅小小心心地跑路,她輕輕掠過一顆小樹,準備再跑個百米,然後歇口氣。
可是,也不知道是他們的運氣來了,還是怎麼着,泡泡趴在她的腳上,反而看靈草,收靈草更方便了些,又發現兩株九葉蓮,小傢伙伸出手的時候,她放慢了一點速度,然後,猛地一竄!
&拉……」
根徑斷開時微不可聞的聲音,還有仙靈之氣的突然逸散,讓冰猱又沒顧得身上的傷,急撲而來。
&蛋!老獒,你口口聲聲說什麼規則規矩,現在又在幹什麼?吃獨食嗎?」
冰猱氣急敗壞,「你仗着對這裏地形的熟悉,這般欺負我,以後可別怪我不給你暮雲草原生靈的機會。」
盧悅已經跑到七米外了。
修仙的世界,在哪都有紛爭,反正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在有本事的時候,趕盡殺絕才是最正常的。
這隻尖着嗓子的十五階大妖,雖然她還沒見過面,可只聽聲音,盧悅就覺得,它是個心胸狹隘的東西。
這樣的傢伙,在沒機會的時候,都會創造機會,奪人機緣,更何況,本來就佔優勢?
&後,這裏都是老子的。」
冰猱再次咆哮着宣示主權,「老蠢獒,暮雲草原,就是斷在你的手裏。」
遠處的大獒,拔起一株迎春仙草,走向記憶中,另一個應該長仙草的地方。
冰猱的一聲聲威脅,反而讓它靜下心來,只要能採到足夠的迎春草,再為暮雲草原擋個百年,一定不會有問題。
實在不行,大不了再學當初的巨耳前輩,在要死的時候,拉上這個囂張的混蛋,一塊兒完玩。
天地會輪轉,一代又一代,總有一天,草原還是會誕生十五階大妖。
&個蠢貨,妖丹你都沒湊齊,現在還想在這裏湊迎春草?別他娘的做夢了,這是我的,我的,你聽見沒有?」
冰猱捂着屁股,「你老老實實把迎春草全給我送過來,暮雲草原,我就再給千年機會,濕地再開時,也會尊守規則。」
真的?假的?
大獒一聲長嘆,轉了個方向,尋更遠處的迎春草,它怕兩方靠近,那個狡猾的傢伙,再拿言語利誘。
&千年不行,兩千年?」
冰猱加大籌碼,「就算你吃了百株迎春草,可以再活百年,可是百年之後呢?你總不至於想着,臨死的時候,跟我同歸於盡吧?」
那隻大狗壽元要盡了嗎?
盧悅和泡泡心中同時一跳。
&獒,你得認命,那麼好湊的妖丹沒湊齊,迎春草,你也一定湊不齊。」
冰猱淳淳誘導,「至於想跟我同歸於盡,更是痴人說夢,經此一事,我一定會等你死了,再進草原,絕不會給你一丁半點的機會。」
大獒停住腳步,眼中閃過一抹痛苦,一抹掙扎。
&時,暮雲草原會穩穩地在我手上,你想想,六千多年呢,我還能活六千多年,暮雲草原再不會有任何機會了。」
冰猱志得意滿,「現在,馬上,把你的迎春草,都給我拿來吧,我會尊守規則兩千年。」
盧悅和泡泡的眉頭,同時深蹙。
雖然沒完全聽懂它所說話,可不防礙,他們連蒙帶猜。
這隻十五階大妖,實在是太無恥了,拿別人的東西,還是一幅恩賜樣子。
摸摸絲滑異常的斗篷,盧悅覺得,她可能……應該做些事。
&來萬古冰原的大妖就是你這德性?」
正在往這裏走的大獒,與等着回話的冰猱,同時瞪眼。
盧悅冷哼,「口口聲聲說別人蠢,我看你才是真正的蠢,連人和妖都分不清楚,還想要迎春草?哼,本姑娘采了好幾株,可就是不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