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令則架打得怎麼樣了,相比於無知無覺,盧悅其實更願意這樣幫姐姐分擔一些。最起碼通過她,她也算參與了歸藏界對大人的大戰。
只是影子的事,到底是怎麼回事?
之前她明明沒有發現任何不對。
難不成是因為進過一次陰面鬼哭林?然後姐姐那裏,又弄出什麼事,幾方夾擊,以至於損了她的神魂,才讓影子的事加重了?
盧悅有很多不解,可惜都沒人能幫她解答。
唐舒是個半吊子,什麼都知道一點,什麼都沒深究過。
她要想知道影子具體的事,還是只能靠三千城。
子夜在她的忐忑中過來,又輕輕地溜走了。
「……還能忍嗎?」
半晌之後,泡泡在神識中問她,「要是忍不了,煮一杯麥稞茶吧!」
發覺盧悅身上果然要結冰的時候,他迅速幫着出手,讓她的體表,跟平時沒有兩樣,只是筋脈裏面,不是他能觸的了。
「這裏?不行……」
盧悅很吃力,「唐舒為人雖然不錯,可想讓她一如既往地幫我,最起碼,我不能有絕對的死點,暴在她面前。」
人心難測!
如果自己都對自己的命不負責,又何以期望別人的責任心?
這世上,真正能讓她相信的人,至少唐舒暫時還排不上號。
泡泡皺上眉頭,「盧悅,谷令則不是冰靈根嗎?她能借你,你肯定也能借她,你要不要試試借她的靈根之力,或者用你的水靈力,稀釋寒冰,這樣你的筋脈最起碼也能好過點。」
「……」
這個問題盧悅正在想,可是她目前還不知道,如何才能勾通到谷令則。
可恨從一開始,便是她能勾通到她,她卻對姐姐一點辦法也沒有。
雙生之體的奧妙,在她們一世世的輪迴中,誰知道變成了什麼樣?
「居然沒事?」
一直關注她的唐舒,在不解中又帶了一絲放心,「不過沒事最好了。」她笑着道:「你這丫頭,古古怪怪的功法,都不知有多少,真是讓人不服不行了。」
盧悅好像很輕鬆地朝她咧了咧嘴。
體內筋脈中的冰寒,正在退卻,看樣子只有不到十息時間,可是這十息時間裏,如果她正與荒獸對敵,或是正跟別人打架,是最致命的時候。
百靈戰場這般危險,誰能保證她子夜時,不與人打架?
「……唐師姐,那個沒了影子的人,在後來的千年中,一直沒影子嗎?」
「有的。」唐舒面帶笑容,「當年我聽說這件事的時候還小,非常好奇地朝我師父刨根問底,那人到死的時候,據說已經有了淡淡的影子,如果再給他時間的話,回復應該完全沒有問題。」
「那……他的影子,是被什麼荒獸吃掉的?」
如果知道是什麼荒獸,盧悅覺得,她一定離那個地方遠遠的。
「這個呀!」唐舒嘆口氣,「我還真不知道,百靈戰場很多超十階荒獸,都會生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保命神通,具體的,連那個人自己,都有些說不清。」
大戰的時候,有誰會記得保住影子的安全?
正常情況下,很多人,其實都不記得看自己的影子。
「……」
盧悅愁眉,「我這樣總不是事,師姐知道,怎麼樣才能讓影子回復正常嗎?」
「神魂受損,只有回覆才成吧。除了這個……」唐舒努力思索,「應該更要增加自身陽氣,對了,你……什麼時候神魂受損的?」
在陰面的時候,她明明看她生龍活虎得很,只是短短時間沒見,又在陽面,按理來說,也不可能……
唐舒不能不懷疑,這些天從外面回來了某個了不得的荒獸,吞了她的影子。
「好早了。」盧悅嘆口氣,「還是在萬古冰川的時候,我的影子被凍進了一塊冰晶裏面,碎掉了……」
影子碎掉?
唐舒額上冒汗,果然萬古冰川是永久禁地,還是沒錯的。
「那你把那隻荒獸殺了嗎?如果殺了,它身上的妖丹,你可千萬別給別人。」
說到這裏,她一下子頓住,這丫頭的妖丹,早在十一年前,便送了出去,「正好再過幾天,輸送點再建,你跟流煙仙子說一下,那妖丹,給你自己留着好了。」
「……」
盧悅點頭,八階以上的妖丹,她一顆也沒送出去呢。
「這麼多年一直沒事,我懷疑也有你是在陰面鬼哭林呆得時間太長,被陰氣侵襲所致。」唐舒摸着下巴,「既然當時,你把影子……救了出來,又沒有其他不良後遺症,也許過不了多久,也能回復正常呢。」
「……」
盧悅體內的最後一絲冰寒,此時也已經全全化去,子夜的凍結,好像根本不存在了一般。
可是她卻沒辦法僥倖,大人活了那麼多年,一下子只怕是死不掉的,以後谷令則與他再相遇,你死我活的拼殺,一定更少不掉……
「師姐聽說過雙生之體嗎?」
唐舒眨眨眼,不太明白這丫頭的思維,怎麼跳到那麼遠的地方。
「咳!我與我姐姐谷令則是雙生之體,她那邊有些事,可能波及到我這裏了。」
啊?
唐舒差點跳起來,她一直以為那個叫谷令則的是她的道侶呢。
「你……你姐姐是什麼靈根?」
雙生之體,也好也不好,如果一方靈根太次,不做體質封印的話,會拖累到另一方。
「比我好!」
一看她的眼神,盧悅知道是什麼意思,鬱悶道:「單系接近滿值的冰靈根。」
啊啊啊!
唐舒真的想跳起來,盧悅已經這般厲害了,居然還,「你姐……她那裏出了什麼事?」
「……」
這人眼中的八卦太明顯,盧悅為了打聽雙生之體的事,只能老實答她,「三千界域在很多年前,被仙界放棄過,你也知道吧?那時候,有一隊域外饞風到了我們那裏,它們覆滅了遠古修仙界,後來人族大興,又抓到了它們的死點,才在眾族相助下,一齊才把它們打退。
只是那位大人,也不知怎的,奪舍了一隻大荒金冠的身體,這麼多年來,一直在三千界域的背後興風作浪,一點點地覆滅當初對付它們的種族。
我師父人屠子很多年前在無意中,封印了他的部分神魂,再加光之環……」
唐舒在盧悅平平的敘述中,好像看到了無數刀光劍影,也總算知道,三千界域的修士,為何不願加入仙盟。
當年仙界的放棄,對三千界域的生靈來說,可能太痛太痛!
「谷氏宗家,被一夜滅門的時候,我被大人的分神,用特殊方法困於外面,只從我姐姐的那裏,看到了滿目的紅……」
盧悅長吸一口氣,「那一天,與噬鬼正打架的時候,我姐又出事了,她所在的靈墟宗被大人用大荒金冠的真身滅門。
他被封印的神魂,是毀在我們歸藏界,他……一定恨透了那裏,百分百要動的,一定也有我所在的宗門……
昨日神魂有損,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不是他打上逍遙門,是我們歸藏界的修士,一齊找向了他。」
盧悅眼中難掩憂慮,「雖然我已經到了這裏,可如果能幫我姐姐一把,自然更好。」
「……」
唐舒摸着下巴,很不解某事,「雙生之體也可以說是一個整體,既然你們沒有封印彼此的外流體質,按理說應該可以很好勾通的,你……你和令姐當初怎麼沒在一個宗門啊?」
而且連姓都不一樣。
她是很想幫她,可一些事情不了解清楚,實在沒法幫。
「……我們陰差陽錯,總之真正在一起修煉的時間,只在元嬰以後,加一起不到三十年。」
盧悅儘量把當初的恩怨簡而又簡,「唐師姐,你把你知道的有關雙生之體的例子,跟我說一說,我自己稱量可以嗎?」
唐舒嘆口氣,「我知道的……,怎麼說呢,雙生之體非常難得,如果被檢測出來,都是收錄在一個宗門,仙界這麼多年,有記載的,差不多有六對雙生之體的修士,只是……都因為種種,他們雖然厲害,可並沒有真正的成長起來。
如果令姐那裏,非常麻煩的話,其實我覺得,你在這裏,算能助,也不能助……」
盧悅:「……」
「鬼哭林現在能安生,是因為剛剛經歷過一次陰面,荒獸至少損失了四分之一,百靈其他地方的危險,我想你也清楚。」
唐舒神色鄭重,「在這裏,如果你借不到令姐的力量,我建議,你還是暫時封印體質吧。」
「……」
如果封印,她還問個毛啊?
盧悅嘆口氣,「再等等吧,暫時的波及,我還能承受。」
「你自己把握,如果不對,可不能硬挺着。」
唐舒拍拍她的肩,回到所守方位。
黃柏峰周遭也有很多荒獸,雖然夜間按理不會有什麼事,可她聽到荒獸跳躍爬動的聲音了,而且聽其音,還不是一隻兩隻。
「盧悅,封印吧!」泡泡全程聽到尾,覺得還是封印體質保險一些,「過些天,到了炎生絕域深處,你進三層寶塔,大不了我們再解封好了。」
那裏的陽氣一定足,再加上他不用藏着掖着,安全方面,也更放心些。
「別擔心!」盧悅看向被鐵臂魔猿追上來的數隻六星甲蟲,輕輕搖頭,「我在這裏都頭疼欲裂,谷令則又不是傻子,她一定會想辦法回復的,只要她那邊回復了,我這裏也一定沒事。」
仙界離三千界域太遠,她又不能事事麻煩外面的流煙仙子。借與谷令則的這點聯繫,正好能猜測那邊的戰事。
如果谷令則一直得不到休息,說明戰事正緊,如果她那邊得到緩和,那大人不足為慮。
反之……
盧悅沒管唐舒四人與兩種入侵荒獸的戰事,摸出一個丹瓶,給自己倒出一粒紫府丹來。
此物才是修復神魂神識最好的丹藥,雖然歸藏界煉製不易,可是靈界聯盟的日照閣,卻有賣的。
她當初用功德換元嬰期的丹藥時,日照閣也抵了不少紫府丹來。
…………
…………
谷令則坐在楚家奇的遁光上,確實在服用紫府丹,連發的九幽冥眼對現在的她來說,還是非常大的負擔。
只是她也沒想到會波及的盧悅,面對大人,她無法退縮。
千多元嬰齊入莽荒古林,對生存在這裏的妖族而言,也是非常大的威脅,只不過他們的速度太快,生活在這裏的妖族還沒反應過來,人家齊刷刷地沒影了。
大人沒時間為自己的尾巴痛苦,當時太過倉促,如果不用尾巴護住身體,他受的傷,可能還要重些。
歸藏界的化神比靈界的有種,區區八人,敢死命綴上。
如果他還是全盛時期,早回過頭,把這些膽敢冒犯的小人全都吞下腹中,可是現在……
大人沒命狂遁!
他有種感覺,再追上的時候,這些人,不管為了現在身體的材料,還是為了歸藏界,他們都能如那個司空仲平一般,與他拼盡一切。
只可恨身上的丹毒未清,否則弄幾個假分身,糊弄一下也是可以的。
「通知後面的元嬰修士,退守福田大澤外圍吧!」
吳通建議,「如果大人從莽荒古林橫衝海域,他們也不用長途跋涉,有萬里傳音符在,他們也可以逸待勞。」
「……也好!」
帚木第一個點頭,組成小都天陣的元嬰修士們,安全他們可以顧着些,可是現在這般分散,如果大人回頭,傷亡也許是歸藏界承受不住的。
楚家奇很快收到棄疾發回的消息,「我們要回去了。」
「那……你看到洛夕兒了嗎?」谷令則雖然有萬般不適,可不能不擔心發了瘋了的洛夕兒。
「她一時……應該不想回去。」楚家奇知道洛家自上到下,遠比其他家族齊心,「等她追累了,也許能想開了。」
「……」
谷令則好想嘆氣,曾經的曾經,畫地為牢仙符,是掌在洛夕兒手中,是她大意了,洛家三位老祖,除了她的大爺爺是老牌元嬰外,其他兩位,比夕兒進階得還遲。
三個元初,再加上他們一開始疼惜仙符,沒捨得用,錯過最佳機會……
「追累了,她也會接着追的,我……」
「有元晨宗的石前輩在,她的安全不會有問題。」楚家奇調轉弦月劍,調轉的非常快,「谷令則,你現在的任務是養好神魂,增長神魂,在大人再出現的時候,如昨天一般,出其不意。」
如果她的神魂強度能更高,九幽冥眼能發動得更頻繁,昨天也許早把大人拿下了。
「……」
谷令則默默無言,又給自己塞了一枚紫府丹。
神魂脆弱,確實拖累了很多行動。
……
大人帶着八位化神在莽荒古林兜圈,他一邊兜圈,一邊努力回復自身。
只是一天天下來,他突然發現,追擊他的人中,又夾雜了十幾個妖族,才恍然他是三千界域所有生靈的共敵。
人、妖、魔,都想殺他。
大人化成一條細蛇,衝進茫茫大海。曾經的記憶在回復,他在這歸藏的一處海島上,好像還有一個秘密據點。
洛夕兒一天更比一天絕望,原來還以為,可以救出三位爺爺,可是現在,連一點希望都沒了。
她很後悔,如果當時,不聽大爺爺的話,陪在他們身邊,不進小都天陣好了。
她才是洛家修為最高的一個人,怎麼反而被爺爺他們護在身後呢?
如果她在他們身邊,畫地為牢仙符,也許可以早點激發,也不會有後面的這麼多事了。
洛夕兒的眼圈再次紅了紅,一瓶靈酒摸出來,狂飲兩口後,遁光再次加速。
所有的人都可以退回去,只有她不能退,她無法回去面對洛家的其他人。
不能帶回三位爺爺,至少要把大人的頭帶回去。
不論多艱難,她也無法放棄。
……
大人沒想到,大海中的水氣,雖然加快了丹毒氣息的散逸,可也正因為加快,在風浪起時,也許對他逃生,反而起一定的益處。
是夜,鉛雲匯聚,風浪疊高,眼見用不了多久,一場大風雨要襲來,大人化成的細蛇,逆風而進,把速度一提再提。
「轟隆隆!」
電閃雷鳴間,哪怕帚木等化神修士,都不能不稍為忌憚,放慢一點速度。
洛夕兒不敢從水面走,放出老祖當年與畫地為牢仙符一起得來的水下飛艦,順着大概方向,一路追擊。
大雨直下了三天,等到她重新浮出水面,早已不辯方向,不僅大人的氣息沒了,連用萬里傳音符呼叫,都得不到任何回音。
洛夕兒站在水面半晌,終是一嘆,重新回到飛艦,按着原先設定的方向,再行啟程。
她不知道,此時的帚木等人,也把大人追丟了。
三日的大雨,把丹毒四散得到處都是,可真要細究,卻又沒有根底。
「能聯繫到這邊的海族嗎?」
帚木等人一齊望向吳通,「看看能不能請他們幫忙。」
吳通搖頭,「這裏不同於莽荒古林,也不同於沿海,大海茫茫,除非他們主動現身,否則……,我們是找不到他們的。」
那怎麼辦?
分散的話,算發現大人,他們也沒法留下他。
不分散……
棄疾微不可查地嘆口氣,不能不為現在的逍遙門安全擔心。一旦那傢伙趁着他們在海中轉,自己跑到西南,後果將不堪設想。
「通知留守弟子,謹守門戶,大人斷了尾巴,又身中丹毒,暫時應該不敢再闖內陸,我們……再找找吧!」
帚木不想放棄,「也許要不了多久,通道能打開,我們得在大家來臨之前,找到大人。」
只有這時的大人,才是有破綻的,再等下去,焉知還有他們的活?
仙丹和仙符,對飛升仙界,都大有幫助,不到最後一刻,他其實沒法放棄。
「也好!有萬里傳訊符在,如果外面有什麼風吹草動,我們趕回去,也要不了多長時間。」
吳通說服猶豫的棄疾,「逍遙的大陣,師兄試過幾次,還不放心嗎?」
棄疾長嘆一聲,給留守的申生發信。
…………
…………
此時的盧悅,早已離開鬼哭林,子夜時的數息凍結,沒有加深,也沒減弱。
影子的事,最終並沒有向外面的流煙仙子問出。
先是荒獸妖丹,後是天幽珠,她還在百靈的時候,安全也許沒問題,可是將來出去呢?
兩成的魂丹份額,盧悅可以想見會有多少人眼紅。
可那些東西,她真的不打算,再交上去了。
飛淵總有一天,會把鯤鵬九展習成,畫扇師尊等,有望仙丹相助,也許數百年後,他們也能飛升上來。
兩成的魂丹,也許都不夠分呢。
兩界山雖有無數噬鬼,可那些噬鬼的修為,可不會像在百靈一般,與她對等。
在子夜將到的時候,盧悅坐在火靈爐前,把煮好的麥稞茶,端到手上,小口慢咽。身體裏,嘩嘩啦啦要結起冰的筋脈,因為麥稞茶,最終沒能嘩拉起來。
三層寶塔雖然非常消耗仙石,可現在不是省那東西的時候。
「現在好點了嗎?」
「嗯!沒事,過去了。」盧悅飲下滿口的麥稞茶,對關心她的小傢伙道:「我已經用火鱗果泡了一些烈陽酒,再過段時間,用那個,想來也行的。」
她把剩下的茶水,倒進長頸的玉淨瓶中保存,只待哪次不方便的時候,隨時取用。
「這總不是辦法,盧悅,我覺得你應該通過流煙仙子,讓谷令則知道,她那邊有事,會波及到你。」
只有這樣,谷令則做事,才能更小心,不會被滅族滅宗之恨,沖昏頭腦。
「小傻瓜!」盧悅嘆口氣,「如果歸藏界通了的話,她聽到我從上面傳下去的話,應該已經知道,她波及到我了。」
憑谷令則的聰明,怎麼會不注意。
「……你不封印體質,我老是擔心。」
泡泡愁眉,回炎生絕域的一路,比來的時候,不太平了好多,「既然這些天都沒事,谷令則那裏應該已經沒事了。」
「不是還有你在嗎?」盧悅揉揉小傢伙,「真有危險的時候,你肯定能救下我的。」
因為有泡泡,她才能這般挺着,「能歸藏界的通道打通,靈界的人下去,我封印體質行不行?」
「拉勾!」
泡泡把小指伸過來,「拉了不能反悔了。」
哪怕現在封印,她每日子夜,還會有那麼幾息時間的不方便,也比他天天擔心,谷令則那裏再出事,波及到她的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