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的天南與地北啊!
谷令則再一次從妹妹的失敗中醒來,都不敢看陪在這裏的畫扇星君了。
也許,就是差了那麼一點點運道,讓盧悅,次次見門,偏偏無論怎麼使勁,就是推不開。
「看看吧!」
畫扇倒是面色平和,「盧悅的性子急,你看過之後,再跟她說今天的異像,也許,她就明白,怎麼做了……」
留影玉中的異相,還有畫扇星君的猜測,讓谷令則身處兩重天中。
一邊火熱,一邊又是冰冷至極。
妹妹很努力!
那厚厚的……黑砂一樣的東西,在影像中一點點變弱,可是每每,她都覺得,它們要馬上崩潰的時候,人家就是有那麼淡淡的一層,始終頑固地把她縛在那裏。
突不破,戳不爛……
若是畫扇前輩的猜測,是正確的,那就等於,她們兩姐妹在跟木府的天道做對。
天道啊!
谷令則深深吁了一口氣,她害怕,非常害怕!
這世上跟天道反着來,最後能成功的,有幾個?
可是認輸?
又絕不可能。
一想到盧悅在木府可能面對的東西,谷令則就沒辦法讓自己認輸,到得如今,除了前進,除了打破,她和妹妹都沒有退路。
她喝下畫扇特意給她提神的清茶,再次把意識沉到識海里。
可是盧悅已經丟下這裏了。
她餓壞了,也累壞了。
安巧兒看她重重的黑眼圈,無語之極。
這世上有誰睡覺,能睡出黑眼圈的?
但是說她不是在睡覺吧,好像又不對。
「吃慢點,沒人跟你搶。」
盧悅三口解決掉一個拳頭大的包子,接過她遞來的肉湯,咕嚕咕嚕給自己灌了水飽之後,才感覺又活過來了。
「外面怎麼樣了?」
說話間,她又按了半個饅頭進肚子,「大家都在雪洞裏嗎?」
「嗯!」安巧兒看她噎得慌,忙又給剩了半碗肉湯遞過去,「這半個來月,大家都累慘了,難得休息,自然要一下子補個飽。」
「那就好。」
盧悅就着肉湯把饅頭吃完,雖然在生理上還是餓,可是肚子就那麼大,她只能遺憾地強撇過眼,「安姐姐,我再眯一會,到晚上你們吃飯的時候,無論如何,都要叫醒我。」
若是勾通不成,再把自己餓出個好歹來,盧悅覺得她會虧死的。
安巧兒:「……」
她想問她,到底是在做賊,還是在睡覺。
好在這一次知道讓自己叫醒她,想了想後,安巧兒到底點了頭,「今天晚上,我就用這蛟肉湯給你做燴麵吃。」
她是真心覺得,盧悅應該補一補了。
可惜當初帶進來的肉類,不是淹的,便是乾的,再熬湯,味道也沒新鮮的鮮美。
「好啊!」盧悅揮手時,眼睛已經重重粘到一塊兒了,沒一會,淺淺的呼吸聲,就從她那裏傳出來。
「噗……!前面大概真是做賊去了。」
木頭人幻兒一個沒忍住,低笑出聲來。
安巧兒白了她一眼,「你真沒發現一丁點幻力?」
「沒!真沒!」
幻兒心情前所未有的愉悅,低聲在那不停地,呵呵,呵呵,呵呵呵……
「你不明白的,越是厲害的人,在棋逢對手的時候,越是出離於你的想像之外。……若是我沒猜錯的話,她已經跟那位大人,隔空對上了。」
可憐她跟盧悅掐了那麼久,這丫頭,都是幅雲淡風清的樣子。每每她剛陰她一把,人家也能馬上反過來,狠陰她一次。
但是跟大人……
幻兒的嘴角越咧越大。
那個事事以為盡在掌握的大人,面對從來不按牌理出牌的魔星盧悅,只怕也是頭疼的緊吧?
……
看了一夜照天鏡的大人,到底沒捨得白日更清楚的搜索,他對賈老大那群蠢才,失去信心,總覺得他們可能遺漏哪了。
他從頭開始,把靠近抱福宗的三千裏邊境線,一里一里地查過……
邊境沒有,就延伸百里,為了沒有遺漏,又是三千里的寬幅。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三個時辰……
眼見太陽西斜,溫度再次下降,賈老大等人,也終於沒等住,大家一起,盯着照天鏡,就怕某一人的眼睛看錯。
延伸一千里,一千五百里,兩千里……
照天七鏡不停地被他們微調。
被冰雪覆蓋的木府,顯得尤其得安靜,朗朗晴空之下,除了昨天看到的兩拔人,就沒看到任何一個生靈。對此大家進來這麼長時間,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可這樣千里萬里的沒有生靈,怎麼看,都有種毛毛的感覺。
全神貫注的大人,不知身後這些人臉上是怎麼變色的,他把所有精神,還是放在照天鏡上。甚至因為常時間觀察這個雪白的空間,眼睛被刺得通紅,他也不敢有一絲懈怠。
他相信,魔星盧悅一定是藏在哪了,此時此刻,她可能就在某個他不知道的地方,嘲他譏笑着。
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木府在他的不可忍中,慢慢地變黑,賈老大等人到底沒受住照天鏡中的雪白世界,一個個如昨天般,無聲無息地離開,填他們的肚子。
香噴噴的烤肉味,傳到鼻尖的時候,大人萬分惱火。
「咕嚕嚕……」
雖然是傀儡身,可是這具傀儡在這裏莫名的天道下,卻真的餓了。
娘的!
大人萬般惱火地站起來。
「仇道友,天色又黑了,這大白天的,都找不到人,你說這大晚上的……咳咳!」賈老大清清嗓子道,「要我看,魔星盧悅既然帶那些人藏了起來,輕易我們定然是找不到的。不如晚上我們大家就好好休息,明日,再分成幾組,分時間段地查找。」
大人心氣不好,拿了一塊不知誰烤好肉,「不是說魔星向來喜歡出其不意嗎?萬一人家晚上行動呢?」
「昨晚沒動靜。」
「昨晚沒有,並不代表今晚也沒有。」
「……」
好些人看看還掛在那裏的照天鏡,一齊沉默下來。
如果是大家一起,如果是大白天的,他們查鏡也就算了,可是大晚上……
雖然大家都是魔門修士,都殺過人,甚至有的還是被道門通輯的大惡人,可是再惡,常時間對着那個除了白,還是白,安靜到詭異境界的木府,心裏還是不由自主地發憷!
木府的情況太不對了。
萬一查着查着,冒出他們不敢想的東西怎麼辦?
想到進木府之前,曾聽說過的某些流言,好些人的心都灰了。
近數百年,木府沒出去一個活人。
他們這些人進來,萬一殺了魔星盧悅,還把命丟在這裏,得多虧啊?
「……輪值吧!」
吃了兩塊烤肉後,大人難得感覺身上累了。
不過,讓他沒有想到的是,他才感覺有些累,身體就迅速做出反應,各方各面,都在叫囂着累啊累啊!
他連着看了一天一夜的照天鏡,被裏面的白,弄得眼睛都快出現盲點了。
「我們一共有四十一人。」
為了讓這群人聽話,他到底又用了迷幻天魔狐的幻力,「暫時先分三組吧!一組……」
賈老大正要反駁的話,在他的巴拉巴拉不絕中消去,等到他反應過來時,人家已經回了他自己的帳篷。
站在照天鏡前,哪怕有十一個兄弟陪着,他也忍不住心下發涼。
木府不對勁,這個仇山更不對勁。
兄弟們這麼多人,最低的都是結丹初,姓仇的寥寥幾語,就讓大家……
他到底是用了什麼方法?
賈老大顧不得照天鏡,拉着兄弟們,一個個地離大人的帳篷遠點,把他的懷疑,一一跟大家說出來……
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一陣夜風襲來,最外面的一面照天鏡,在隨着風力,緩緩動着。若是有心人在這裏的話,仔細一點,一定可以看到,裏面好像有一團流動的白!
流星河上,盧悅他們正在無聲前進。
沒有白色外衣的人,把白色內衣,反穿在了外面,哪怕因為衣服太瘦撐不住的,大家也用其他的白布給遮住了。
放眼望去,雪撬是白色的,帳篷是白色的,大家從頭到下,除了黑亮黑亮的兩隻眼睛外,全都裹在一片白中。
月亮隨着夜風,忽明忽暗,流星河被凍得如鐵一般,滑過去時,若不仔細看,連印記都看不到。
盧悅坐在帳篷前面,迎着夜風,狠狠吐出一口氣。
她的六感向來很準,如果有人用照天鏡觀察到他們的話,她應該會有一點感覺,現在什麼感覺都沒有,應該是還沒被人發現吧?
沒發現就好。
盧悅緊了緊身上的白色厚毛衣服,把雪帽也往下壓壓,就那麼歪在那裏。
她要在心中出現警兆時,第一時間讓大家停下來。
夜風習習,賈老大等十二人,再回來時,一個個悄沒聲息地叫醒帳篷里的兄弟,一群大男人,重新商量後,一齊輕手輕腳地收東西。
等到賈老大把照天七鏡也收下的時候,他們誰也沒看那個孤零零的小帳篷,大家按着原先的方向,潛出幾百米後,拿出雪撬,居然連夜遁逃。
而一天一夜沒睡的大人,根本什麼都不知道,他窩在熱熱乎乎的被窩裏,還限在沉沉的黑暗中。
……
「阿悅,天要亮了,我們還走嗎?」
飛淵看到清減了好多的盧悅,心下非常不是滋味,「如果不走的話,雪洞就要馬上挖出來。」
盧悅看看有些泛紫的天空,這一夜她什麼都沒感覺到。
這很不對呀!
也許這裏的天道,跟外面的不同,她的六感,也會出錯呢?
「走吧!按之前的方案,還是分隊,我們輪流歇人。」
「盧悅?」
安巧兒不明白,為何一夜之間,她又改變了主意。
「歸根到底,我們都要衝出木府,現在正是流星河最好走的時候,錯過這個時機,以後……我們三五天,都未必能有這一天行得多。」
盧悅嘆口氣,「我們已經偽裝成這樣了,總要賭一把。讓大家全力趕路吧!最好讓追擊我們的人,只能在照天鏡中看我們,現實卻又永遠也追不着。」
這是……不是辦法的辦法了。
抱福宗兩百修士,還憷於之前的雪人,憷於之前無知無覺地入套。大家原本便害怕留在原地,錯過最佳逃亡時間,聞言,哪個不拼命向前?
正像盧悅說的那樣,他們已經偽裝成這樣了,如果還是能讓人這發現,那不管他們現在怎麼躲,也是一樣逃不過照天七鏡。
「進去休息一會吧!」飛淵示意安巧兒拉她進去後,滑得也比尋常快了些。
一夜的寒風吹下來,哪怕最後身上裹了被子,盧悅其實也有些受不住,進帳篷時,身體都是僵着的。
「你這主意改得好快。」
幻兒窩在一角笑話她,「不過……我喜歡。」
盧悅都懶得看她,呼嚕呼嚕把一碗熱湯麵吃下肚子,重新把頭蒙上,打算先睡一會,再去勾通谷令則。
……
太陽漸漸升起,一眼睜開,沒聽到一點聲息的大人,突覺得某些不對,翻身從帳篷中衝出時,臉一下子綠了。
原來圍在這裏的二十頂帳篷,現在只剩他孤零零的一個不說,對應星辰,掛在中間樹樁上的照天鏡,也不冀而飛了。
這真是……
真是……
如果不是強忍着,大人覺得,他都要噴出一口血了。
在那麼多的大河大江上,他都沒翻過船,沒想到,居然翻在一條勉強有水的小陰溝里。
那群蠢才,那群混蛋,他們怎麼敢的?
他陰狠的盯着地上淺淺的印記,好像想到了什麼,急匆匆地又沖回帳篷,把該收的收起,也顧不得做東西吃了,全力追去。
沒有人比他更明白,沒有照天鏡的後果。
木府這樣大,沒有那東西,他跟瞎子就沒分別了。
一旦讓魔星和幻姬逃出去,讓她們在世人心中種下懷疑,那所有的大計,數十萬年的部署,都會遭到前所未有的打擊。
這個後果是他承受不起的。
木府事,只能木府了。
雪撬沿着淺淺的印記,飛速滑行。
大人對賈老大那群人,已經失了最後的耐心。
這樣一群只會拖後腿,正事不能幹的傢伙,再留着,他會吐血的。
哪怕跟盧悅的破規符面對面,再失幾根手指,他也絕不允許,那群小雞米,再喘半口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