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華夏東岸共和國新一代的領導集體核心,剛剛在1677年底被選舉為執委會主席的廖逍遙上任後辦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召見了西班牙王國駐東岸大使塞巴斯蒂安,與西班牙人就潘帕平原上發生的最新一波糾紛展開磋商。●⌒,隨後,他又在上個月(1678年2月)的時候,乘坐剛剛完工正進行第一次海試的「解放者」號戰艦南下銀海港,視察那片嚴格意義上來說還不是華夏東岸共和國領土的土地。
毫無疑問,這是個不尋常的舉動,凸顯了廖逍遙廖主席的軍人思維(雖然他現在已經正式退役),多多少少令西班牙人感到有些不安。要知道,「解放者」是一艘強大的三甲板戰列艦,水手定員800多人,擁有一百餘門各型火炮,堪稱是這個星球上最強大的戰艦之一。廖逍遙居然乘坐這艘強大的戰艦訪問潘帕平原,這在西班牙人看來有着極強的政治意義和軍事威懾意義。
再加上這艘戰艦的名稱是「解放者」,聽着就讓西班牙人浮想聯翩,因為東岸人以前可是提過自己「南美解放者」的角色定位的,只不過最近一二十年不怎麼宣傳了罷了。因此,綜合以上種種,當廖逍遙乘坐的船隻於1678年3月6日抵達銀海港的時候,當地的殖民政府官員第一時間就把消息匯報到了布宜諾斯艾利斯,然後經由智利傳遞到利馬。
利馬的總督得到消息後也不敢怠慢,因為他不確定東岸人新上台的廖主席是不是還打算堅持之前那位比較「成熟穩重」戚主席的很多政策,對於他咄咄逼人的風格一時間也有些不適應。秘魯總督在第一時間派人將消息傳往馬德里的情況下,也派了幾位心腹火速趕往布宜諾斯艾利斯,打算找塞巴斯蒂安大使了解一下這位東岸新領導人的性格和施政綱領。
躊躇滿志的牛欄山地區行署專員何源也趕到了銀海港,打算第一時間聆聽新主席的教誨。不過還沒等他趕到銀海港,半路上傳來消息,廖主席已經在一隊騎兵的護衛下,騎着戰馬南下朝牛莊縣這邊來了,不得已之下他又返回了縣裏。不過廖逍遙也沒去縣裏,而是直接前往大盤鄉,並在這裏視察了一整天,直到當天下午何源等人氣喘吁吁地騎馬趕到。
大盤鄉現在幾乎就是一個大型倉儲物流基地,海量的物資在牛莊港上岸後,通過騾馬隊、大車隊一路運輸到一百多公里外的大盤鄉。在這裏,包括食品、帳篷、藥品等物資被仔細地分門別類存放進了臨時倉庫之中,並由民兵輪番值守看管。不過諸如鐵路器材、勞動工具、機械零部件等工地上急需的物資卻不會存放在這裏,而是繼續向前,經鶴丘鄉抵達桂陵鄉,一個位於修建中的鹽布鐵路線上的定居點,位於後世奧拉瓦里亞小城附近。與之一同設立的,還有陳牆鄉(位於後世拉普利達小鎮附近)和瓦棚鄉(位於後世阿祖爾小鎮附近)兩個定居點,都是今年年初剛剛設立的,同樣位於鐵路線上。
從這幾個定居點的設置就可以看出,鹽布鐵路的大致走向還是西南—東北走向,即從鹽城港出發,經已經設立的進步鄉、通許鄉、陳牆鄉、桂陵鄉、瓦棚鄉等地一路蜿蜒伸向東北,消失在草原深處,並最終於布宜諾斯艾利斯城出海,堪稱是溝通南北的戰略級鐵路。
「何專員,為了修鹽布鐵路,中央可是下了血本了啊。截止今年年初,政府的各項債務本息合計加起來已經接近1200萬元了,幾乎佔到了咱們國家一年財政收入的六成還多,都是讓這些基礎設施項目給弄的,而其中鐵路建設可是大頭。平安鋼鐵廠的高爐,從上次技改起就沒開足馬力生產過,這次可算是逮着機會卯足勁生產了。呵呵,紅彤彤的鐵水,費的可是白花花的銀子啊。」在一座大型牲畜欄前,廖逍遙撫摸這一批毛色光滑的駿馬,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道。
何源一聽這話心裏就緊了一下,人家主席新官上任第一件重要的事就是跑來潘帕平原看鐵路,而且話里話外還點明了鐵路建設對國家經濟的拉動作用,這令他下意識地將鹽布鐵路的重要性又往上拔高了一層,當做了本地區的戰略工作來對待了。
「當然你也不要多想。」廖逍遙見何源有些緊張,又哈哈一笑,說道:「鹽布鐵路如此巨大的花費,中央自然不可能長期忍受其鐵軌因為利用率嚴重不足,而躺在草原上日曬雨淋地生鏽,因此對鐵路的利用工作也同樣是工作的重要部分。這點,你們同樣要努力喲,鹽布鐵路沒有需求,我們要人為創造需求。」
其實廖逍遙這話多少有些操蛋,鹽布鐵路沿線是個什麼狀況,是個人都清楚。說難聽點,沿線的美洲獅的數量可能都比人多(你還別不信,18世紀後期阿根廷每年出口至少三千張美洲獅的毛皮,多數出產自潘帕平原),有個錘子需求!說到底,這個鐵路最大的意義就是軍事作用,用來調兵、調物資確實是一把好手,統戰草原上的高喬人、克蘭迪人、克丘亞人的作用也不遑多讓,唯獨經濟意義很弱。
何源作為潘帕平原上的東岸民政方面的最高官員,同時也是第一批來自工作的老資格拓荒者,對此自然也是極為清楚的。不過他並不打算和廖逍遙爭辯,而是打算依據實際情況來酌情安排,他不可能為了所謂的創造需求而胡搞亂搞,冒地方經濟崩潰的風險。
不過廖逍遙下面的話很快就讓他的想法動搖了起來,只聽廖逍遙說道:「你不要奇怪,我這麼說也是有原因的,那就是中央已經初步決定,在接下來幾個月內運抵本土的移民,將全部安置到潘帕平原這邊來。與此同時,削減原巴西境內各鄉鎮的公地分配指標,着意引導更多的二代國民前來潘帕平原定居、拓荒,加速這片土地的開發。現在,你明白了嗎?」
話說華夏東岸共和國截止去年(1677年)年中,全國總人口據估算已經達到了391.2萬人的規模,其中二代國民接近193萬人,佔比超過49%,妥妥的全國第一大人群(由此也可說明東岸共和國是一個何等年輕的國家)。這些人群裏邊,每年成年男女數量是非常龐大的,且一年比一年多,只要國家政策稍稍有些傾斜,那麼每年提着包裹行囊到潘帕平原來生活、定居的青年男女怕不是得有數萬人,如果再算上明人移民數量的話,估計一年得有十萬以上的人口被安置到潘帕平原上,這這這……何源不得不承認,自己是真的震驚了!
一年十萬人以上的人口安置,以潘帕平原土地的遼闊和肥沃,其實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的,只要本土支援的各類物資及幹部的數量足夠即可。但問題在於,這等於是犧牲了北方熱帶地區的人口配額來加速潘帕地區的發展,像北寧、昌順、昌化、順化乃至交河一帶的幹部們,還不得翻天啊?
在以前的時候,這些地區每年獲得的人口配額其實還是相當不小的,尤其是熱帶種植園經濟比較發達的順化一帶,每年都有許多來自各地的二代國民及東方移民前來定居,地方經濟較為繁榮,發展較為迅速,上一屆政府的戚主席對其也比較支持。但現在似乎一切都不一樣了?新上台的廖主席對發展北方熱帶經濟區似乎並不怎麼熱心,這個陸軍出身的人反倒對一望無際的潘帕平原非常感興趣,並屬意重點發展這個地區,讓人多多少少感到有些意外。
公允地說,如果光從打基礎或長遠角度來看,優先發展潘帕平原絕對是上上之選,蓋因其面積遼闊、土地平整、土壤肥沃、氣候溫和,說起來非常之「養人」,即這裏非常適合我們所說的「爆人口」這一點都不奇怪,氣溫不冷不熱,糧食產量不用擔心,野牛等肉類來源也非常豐富,沿海還是漁場所在地,更沒有潮濕炎熱地區那防不勝防的各種流行病,人口增長想不快都難。
反觀熱帶地區,氣候潮濕悶熱,細菌活躍無比,蚊蟲極多,三天兩頭爆發範圍不一的各種流行病,人口死亡率居高不下。這樣的環境,自然對人類定居是不太友好的,君不見歷史上知道19世紀末、20世紀初,法國人佔領的非洲殖民地的開發程度仍然很低,白人殖民者的數量仍然很少,這未嘗沒有環境因素在內(英國殖民地加美澳新人口卻不少)。
因此,現在廖逍遙上台後政策轉向,打算重點發展溫帶地區,將寶貴的人口資源更多地向這裏傾斜,說起來也不是不能理解。因為這也是陸軍出身的官員一貫的思維迴路,那幫只知道打打殺殺的傢伙里,種地農民出身的太多了,廖司令和他們混久了,思維很顯然也被他們同化了,何源心裏微微有些吐槽。
當然如果你拋棄掉對丘八出身的官員們的成見的話,廖主席這麼做,其實也是有理由的。順化一帶的熱帶種植園經濟,基本上以煙草、蔗糖的生產為主,其中煙草的生產規模因為成本因素日漸萎縮,漸漸有被新庫爾蘭貨擠垮的風險;蔗糖的生產雖然仍然有一定競爭力,但最近十年來歐洲局勢緊張,戰爭頻繁爆發,很多國家消費需求不振,進口量大大下降,再加上與荷蘭人交惡失去了一個大分銷商,故使得東岸投資者開闢在巴西沿海一帶的甘蔗種植園的生產也漸漸變得不是很景氣了,吸引新資金進入的能力大大減弱,這從巴西農村金融合作社已經削減給這兩個行業的貸款就能看得出來!
所以,你能說廖主席給熱帶地區的開發降溫,轉而將大部分資本、技術和人力投入到潘帕平原上來,就一定錯誤嗎?恐怕也不見得吧!每個領導人都有自己的理念和施政風格,廖主席吃准了東岸人做熱帶種植園成本太高,競爭不過歐洲人,因此引導資金和人力從這個行業流出,正如當年戚主席當政時極力引導資金和人力進入這個行當一樣。
「廖主席,您這麼說我當然是非常高興了。潘帕平原確實一片王霸之基,如果以中國大陸來打比方的話,這裏就是中州、就是中原,是可以倚之為基業的地方。從這個角度來說,我們當然應該大力發展這裏,夯實我們國家的基礎,而這也一直是之前我和我的同僚們一直在做的事情。只是,潘帕平原終究還是西班牙王國布宜諾斯艾利斯檢審法院區的土地啊,我們這樣大張旗鼓地移民搞開發,真的沒問題麼?」何源想了想後,終究還是問出了這個比較敏感的問題。
「西班牙人的意見無關緊要!」廖逍遙聞言直接一揮大手,氣勢十足地回應道:「這個失敗國家現在深陷歐陸戰爭泥潭,而且還因為財政困難在我國金融市場發行了一大筆債券,他們憑什麼與我們翻臉?我們以前啊,就是太講道理了,太慣着這幫人了,以至於辦起事來縮手縮腳的,很不爽利。你看英國人當初就不承認西班牙對巴巴多斯、牙買加這兩個島嶼的主權,並公然移民發展了起來,西班牙人在武力進攻失敗後,最後不也接受了事實麼?你看巴巴多斯島現在發展得多好,人口眾多,每年出產海量的蔗糖、煙草和靛藍,賺取了巨額利潤。英國人可以這麼做,我們自然也可以了!我們不要西班牙人的加勒比海島嶼,那些破島子有什麼用?遠在萬里之外,一旦有事,緩不濟急,只能坐視淪陷!我們就要西班牙人的潘帕平原,這裏不能產蔗糖、不能產煙草、不能產靛藍、不能產胡椒,也沒有金銀礦,按照西班牙人的標準壓根就不是什麼好地,可能還比不上牙買加、巴巴多斯、伊斯帕尼奧拉島這些熱帶領土呢。好,既然你們認為不是什麼好地,那我們要了,你也別後悔!」
廖逍遙這話着實說得何源有些啞口無言,從戚汪平時代的四平八穩一下子過渡到廖時代的狂飆突進,他一下子有些適應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