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巴塔哥尼亞台地在隆冬時節難得沒有下雪,不過這似乎並不是什麼好事,因為這可能會對明年的農業生產不利,尤其是鹽城縣這種重要的小麥產區來說就更是如此了。
郭漢東少校已經率第八混成營抵達這裏好幾天了,士兵和軍官們也被允許分批出營遊玩,這令大家的士氣大為振奮這支以遠東幾個獨立正規軍連隊合併組建的混成營(當時多是一些步兵和炮兵,騎兵、輜重兵在登萊和寧波的挺身隊系統內選拔徵募,工程兵及部分參謀勤雜人員則是在抵達本土後才配備齊全,該營兵員募集地被指定為西湖縣),前陣子一直在巴西內陸征討不服從東岸政府的瓜拉尼人、圖皮人,並且頗是攻破了不少部落,故大夥手頭可都有着不少的余錢呢,正等着上頭批假讓他們去城裏樂呵樂呵。
郭漢東、裴大德、李之信等郭系軍官新銳軍官牽着馬兒去郊外打獵,郭漢東運氣不錯,打到了一頭美洲獅,他打算將皮取下來處理好,然後做一個椅墊,用在自己位於定南鎮的辦公室內。在那片多條河流交匯的水草豐美之處,北巴塔哥尼亞地區行署已經投入了大量資金和人力每年中央分配給南錐地區的移民指標是六千人,地區行署一口氣便發了其中的一半到那片去定居而為了保障拓荒者和物資的安全,郭漢東少校今後很長一段時間內將待在那裏,為定難鎮及周邊新設立的幾個定居點保駕護航。
為了讓郭某人更加名正言順的在定難鎮一帶建功立業,聯合參謀本部在一系列的利益減緩和妥協後,將目前屯駐在蘆盪河中上游一帶的多支主力部隊臨時編組了一個新單位:暫編第一團,團長由老資格的第六混成營營長朱亮擔任,而兼任第八混成營營長的郭漢東少校則擔任該團副團長。
考慮到暫編第一團團長朱亮年事已高,這個中校團長基本也是過渡職務了,幹個幾年後提為上校直接退役,基本已是可以預見的事情。也正因為如此,朱大團長目前也不怎麼管事了,暫編第一團的庶務幾乎全由副團長郭漢東在處理,也只有作戰任務的時候朱亮才會出面參與討論,並最終決定作戰計劃。
對了,暫編第一團的編制可不小,計有第八混成營(滿編)全部、第二混成營(簡編)全部、第四混成營(簡編)全部,另外還加強了獨立野戰炮兵第一連,總兵力大約在3300人上下的樣子。
不過,雖然臨時編組了一個團,但這並不意味着全團三千多官兵都聚在一起作戰。事實上,在地廣人稀的巴塔哥尼亞,暫編第一團各部甚至已經開始以步兵連為單位作戰了,以對付住得非常之分散的土人,儘可能翼護更多的移民。至於說諸如炮兵、騎兵、工程兵、輜重兵之類的技術兵種,則為各營營部和團部直轄,平日裏也多隨團部或營部移動,一般只有在軍事行動規模達到一定程度時才會分配加強到各部。
按照計劃,郭漢東和他的兩位小夥伴將在1669年5月15日那天前往定難鎮暫編第一團團部上任,郭漢東任副團長、裴大德任團直屬炮兵連中尉連長、李之信中尉任第八混成營第一連連長,再加上此時正在定難鎮打前站的團作戰參謀(一等參謀)李子謙中尉,基本上一個「親友團」的架構就浮出水面了。
好吧,說親友團有點說笑,但在暫編第一團內,以郭漢東少校為首的一個中青年軍官團體的存在,確實無可辯駁的事實。他們這個團體在暫編第一團的話語權極大,平日裏打仗也很有默契,因此並不為上級所忌諱。畢竟,山頭主義始終是無法避免的,人總是下意識抱團的,只要不影響到正事,一切都還在規則允許範圍內。
「看到鹽城縣這邊寧靜安詳的生活,我們在蘆盪河、朔水河(利邁河)一帶的艱苦戰鬥,也就都有了意義了。」幾位穿着嶄新的校官、尉官服,腰間佩掛着軍刀的年輕人徜徉在寧靜的鄉間小路上,一邊看着西邊的落日夕陽,一邊感慨道。
這裏已經很靠近縣城了,再加上恰巧有個集市,因此人並不少,雖然離摩肩擦踵尚有些距離,但也不能算是沒有人氣了。一路行來,集市內的各色人等對這三位「總爺」態度迥異,其中有些人帶着一種敬畏的神情,那是移民至此沒多久的明人,這些人腦海里還殘存着明軍、清軍那凶神惡煞的模樣和蠻橫霸道的作風;有些人對這些衛護着他們安寧生活的軍人比較敬重,這多是生活了很多年的老國民,又或者是被抽丁上過內陸前線的夫子,因為接觸得多了,自然談不上害怕,反倒有些親切;除了這兩類人外,對軍人觀感最好的當數十多個追在他們屁股後面的小孩了,因為能從他們手裏騙到好吃的糖果如果運氣好的話,甚至還有一種名為「巧克力」的甜美食物呢。
集市上的騾馬比人還多!這是三位新銳軍官路過時的第一印象,而第二印象自然是這些牲畜所帶來的臭味以及路上隨處可見的「炸彈」(騾馬糞便)。這種臭味是如此之讓人印象深刻,以至於可能比旁邊地頭堆着的糞便所散發出的若有若無的臭味還要強。不過好在這些騾馬糞便也是搶手貨,都不用管理集市的負責人招呼,半個小時之內必然會有人過來將這些糞便鏟走,有時兩個人為了搶一大坨糞便可能還會打起來,也是醉了。
因為地處巴塔哥尼亞台地的緣故,南邊黃陽縣聯合紡織廠出產的各類價廉物美的毛紡織品廣受人們的喜愛,並且大量佔據了市場,使得棉紡織品的銷路遭到了極大的壓縮。由於這會是冬季,郭漢東等人放眼望去,只見集市上很多人腿上穿着很長的毛襪,外面則被長及過膝的皮靴所覆蓋着。
這種皮靴一般是牛皮,得益於拉普拉塔野牛的捕殺力度越來越大,這些年東岸的牛皮產量幾乎增長了好幾倍,價格也急劇下跌,使得以前因為被軍用的牛皮彈藥包、武裝帶、皮帶、軍靴、水囊、刀鞘而佔去大量產出(一度被列為戰略軍需物資)的牛皮製品,開始更多地走入到尋常百姓的千家萬戶,這市場銷售額自然也擴大了好多倍,從事這個行業的手工業者或商人們自然是嘴巴都笑歪了這是迎來了一個長期的牛市啊,能不高興麼?
與牛皮類似,羊皮在巴塔哥尼亞台地區也相當便宜,幾乎成了略微高端些的大眾消費品之一了,這或許是因為台地區降水稀少,植被特徵以牛不愛吃的低劣雜草或低矮灌木有關基於這種自然條件,台地區大量養殖綿羊,一方面可以定期收穫羊毛,另一方面也能產出大量的羊奶、獸脂、凍肉和皮革,這對於生活在這個條件較為艱苦的地區的人民來說,無疑是極為重要的,同時也是他們獲取現金以對外交換商品的最主要途徑了。
郭漢東等人在台地區征戰數年,對於本地居民喜愛穿用羔羊皮鑲里子的衣服早就熟視無睹,因為這本就是就地取材嘛。他們往往戴着駱馬皮製的帽子,身上穿着羔羊皮襖,兜里揣着烈酒,肩上扛着步槍,頂着寒風大雪,跋山涉水隨正規軍一起深入內陸,清剿那註定與東岸人世代為敵的特維爾切蠻子。
集市上也有一些女人,她們多是外出前來採購日用品的家庭主婦。這些人一般穿帶褶的裙子以及較為寬鬆的上衣,長發在頭頂上卷得很優美,用髮簪緊緊別着。有些家底的女人(比如丈夫從海外殖民地服役歸來)會在周圍飾以寶石,一般是產自新華夏島的廉價寶石,這在東岸銷量極大,而且她們的衣物紐扣也使用的是產地大溪地的黑珍珠,這種小玩意是大溪地銷往本土的最大宗物資,價格不算太貴,但也絕不能說是多便宜。
當然也有一些人在頭頂、耳朵和脖子上佩戴金首飾的,不過銀質的首飾極少,這大概是因為東岸並不如同遠東明國那樣缺乏白銀,即便是普通人家的女子也都願意攢錢打造金首飾,而不是戴着隱隱有些爛大街意味的銀首飾或許,也只有剛來東岸沒多久的非國民勞務工的妻女們,才會佩戴一些銀質或同質的首飾吧。
不過,作為生活在巴特哥尼亞台地區的人民,這裏的女人可是比較喜愛喝酒的,有的人甚至還會騎馬,比起喜歡用胭脂塗面,穿尖絲緞鞋子,手上經常拿着扇子的所謂大城市女人來說,可是風格迥異呢,一看就是「戰鬥力」較強的那種。
「想當年鹽城、大梁、宣武這三縣還是一片荒蕪之地呢,除鹽城港稍好些之外,其他都一塌糊塗,且周圍市場有土人出沒,數十年前甚至發生過整批西班牙殖民者在節日盛典的當天被特維爾切人殺光的事情。可現在怎麼樣,還不是一樣發展起來了?這只能證明,西班牙人的刀子還不夠鋒利,對付那些不文明的野蠻土著,還是需要採取強制措施。」性格一貫比較跳脫的裴大德中尉晃了晃手裏的軍刀,用充滿自豪的語氣說道。
前面行來了一輛馬車,敞開的馬車車廂上載滿了貨物,從那刺激的味道就能聞得出來,車廂里的麻袋內肯定裝滿了香料。香料分好多種,其中胡椒部分進口自新華夏島,部分進口自荷蘭東印度公司或英國東印度公司;但丁香、肉豆蔻、茴香、孜然等其他香料,東岸人可是一丁點都沒法自產,全部是進口的來自東印度群島、印度次大陸和波斯的舶來貨。
在肉類產量較高的地區,香料的需求一貫是非常巨大的,比如巴塔哥尼亞台地區就是了。這裏無論是野牛肉、羊肉還是海產品的產量都非常之豐富,更別提還有大量養殖的三隻鴕鳥和駱馬了,居民們也非常愛食肉,因此發展出了獨特的飲食文化烤羊肉串、烤牛舌、羊棒骨等就是從這片土地上走出去,最終風靡整個東岸的。
香料的銷路一貫比較良好。從別處駛來的船隻總喜歡滿載香料、日用品、金屬工具、機械設備、藥物、高級紡織品、煙草、糖茶、木材等商品,然後從這兒拉走整船的鹽、小麥、皮革、醃肉、鹹魚、乾酪、獸脂、乾果和羊毛,其中香料這種特殊商品的貿易目前已經在各類進口商品中排到了前幾位,這大概是鹽城港食品加工業大力發展及本地居民需求量與日俱增的緣故吧。
「其實特維爾切人也沒多少了。定難鎮周邊幾番掃蕩下來,大的部落十去七八,中小部落躲躲藏藏,正常的放牧、游耕甚至狩獵採集都無法繼續,人口減少得厲害。再這麼持續高壓逼迫下去,那些至今尚不肯歸順的特維爾切蠻子要麼就此消亡,要麼決死反擊一波,最後還是被我們消滅,沒其他路可走了。」李之信中尉聞言也接過了話茬,只聽他繼續說道:「西班牙人與我們其實是不太好比的。他們人力有限,物資也很缺乏,故當年殖民巴塔哥尼亞沿海的行動在遭到土人猛烈的反擊後,被迫淺嘗輒止。不過對於可以統籌調配資源、人力的大東岸,特維爾切人就不是什麼威脅了,暫編第一團三千多官兵,再加上幾個縣也訓練出了相當數量的民兵,這再不能把野蠻人快速剿滅掉,那麼我們也別混了,丟人!」
幾人說說笑笑間就穿過了集市,然後朝不遠處的軍營走去。那裏駐紮着新到的第八混成營全部,幾天以後,他們就將在新任營長郭漢東少校的帶領下,乘坐內河小火輪,一路西行到定難鎮去報道,並加入暫編第一團的戰鬥序列了。而清剿土人、持續拓荒的第二階段行動,也即將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