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建國出任南鐵附屬地觀海縣長(代理)已經兩年有餘了,但他從沒有這一刻如此開心過——昨天早上才在觀海港出生的一名女嬰,是全縣一鎮三鄉的第兩萬個居民,這令劉建國這個從多年前就參與到觀海縣建設的南鐵官員發自內心地高興。
將鐵鍬扔給一旁的隨從後,穿着鯨皮水靠的劉建國高一腳低一腳地從沼澤淤泥地里走了出來。奇洛埃島就這樣,降水豐富、沼澤密集,不排乾水的根本無法擴大農業種植面積,現在隨着觀海縣各定居點的人口越來越多,耕地面積略顯不足(原本就只開發了沿海的一小片區域),那麼向森林和沼澤要土地就成了很自然的事情。
劉建國主政觀海縣兩年多來,已經三次在冬天動員定居者上河疏浚河道、修建水庫、開挖溝渠、排乾沼澤了。每次一干便是兩個多月,不但大大改善了縣裏各鄉鎮的農業條件,還掙出了大批的儲備農業用地,戰天鬥地的精神為南鐵公司上層極為稱道,甚至於就連本土的《真理報》都派人來採訪過一次,劉某人這個穿二代也隱隱成了一顆政治新星,與馬文強等人在二代中呈領跑態勢。
不過做「政治新星」也不是沒有代價的,畢竟東岸不是現在貴族當道的歐洲,一切憑政績說話,劉建國連續三年冬天上河(雖然每次都是淺嘗輒止),不意卻讓自己的腳染上了凍瘡,一到寒冷時節便又癢又疼,着實煩人得狠。
上到堤岸上後,劉建國拽過了一匹馬,然後與隨從一起向南馳去。這是一條沿着海岸的泥土路,連三等國道的邊都摸不上,在冬日凍雨的浸泡下,已經略顯泥濘。泥土路右側是鬱鬱蔥蔥的針葉林,左側外則是洶湧澎湃的大海,遠處隱隱還能看到一些村莊——那些都是新開闢的村莊,紅磚、青瓦在綠樹紅花的掩映中顯得格外漂亮,劉建國甚至眼尖地看到,村莊外幾隻剛出生不久的小狗還在追逐着一群覓食的雞,它們追得是如此賣力以至於一隻公雞竟然突破極限飛上了枝頭,然後用驕傲的眼神俯視着樹下目瞪口呆的四足動物們。
一個明人老嫗(也不知道是怎麼熬過漫長的航海期的)拿着掃帚罵罵咧咧地驅趕起了那群小狗,然後用昏花的老眼在外面的草堆里仔細尋找起了雞蛋。這個時候她又咒罵了起來,或許是在罵那群覓食的母雞不把蛋生在雞窩裏而是喜歡生在外面的草堆里吧,她有理由這麼做,因為也許她年幼的小孫子或小孫女正需要這些雞蛋補充營養呢。
一行人很快便行到了縣政府外,劉建國一甩韁繩,對敬禮的衛兵點了點頭,然後便直奔食堂,揭開幾個正冒着熱氣的鍋蓋,定睛一看,便笑道:「果然有好吃的!忙活了一上午,終於能填飽肚子了。」
隨從們也都是年輕人,這會紛紛圍攏到灶頭,只見鍋里正燉着一大鍋菜,有蛤蜊、貽貝、豆腐、蘿蔔、土豆、肉還有蔬菜,幾乎都是本地特產。鮮美的蛤蜊、大如手掌的貽貝、嫩白的豆腐、噴香的鹿肉(或許還混雜了些豬肉,蓋因本地的環境非常適合養豬)以及諸如蘿蔔土豆等蔬菜,那味道絕對能讓人吃了讚不絕口,而且營養絕對豐富,非常適合冬天幹了重體力活的人,以至於這道菜幾乎已經成了奇洛埃島聞名遐邇的特色菜。
燒飯的廚師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他是本地第一批開拓的老前輩了,只見他用巨大的鏟刀將一眾將手伸進鍋里撈吃的「爪子」打開,然後拿起一個大海碗,盛了滿滿一碗燉菜,端到正安坐在一邊抽煙的劉建國面前,道:「小崽子們也沒個規矩。」
「開飯!」劉建國擱下煙斗,笑眯眯地說道,這引起了一陣歡呼。
「糧食還是不能自給啊!」吃了幾塊貽貝後,劉建國指着擺在面前的一碗米飯,說道:「縣裏今年才頭幾個月,就已經委託南鐵公司從秘魯進口了一千噸穀物,花費了很多錢,這不好,必須改變。」
「誰讓人口增速太快了呢。」一位年輕的兵團堡官員端着深不見底的海碗坐到劉建國對面,一邊以令人驚嘆的速度啃着骨頭上的肉渣,一邊說道:「上半年一下子增了好幾千人,縣裏本就沒甚積儲,耕地和草場也不夠,難得很啊。要不是我們這裏海產品還算豐富,環境也適宜土豆生長,劉縣長,我說句不中聽,咱這兩萬人都得餓肚子。」
話說隨着廖逍遙在清國淮安府展開的大規模軍事行動,大量的淮安府移民從1658年下半年(準確地說是10月中下旬,北風乍起的時候)就開始登船經拉包爾抵達澳洲金山港。然後這些移民開始「兵分兩路」,一路沿着澳洲南海岸向西航行至孤山港(這一路佔據了絕大部分),一路則在稍事休整後,順着風高浪急的南太平洋航線直朝智利南部海域行去,並最終在阿勞坎港上岸,這一部分大概有七八千人之多。
上岸的這七八千人中,大概有一半會經南錐兩洋鐵路抵達興南港,然後等待船隻返回本土,而剩下的一半則由南鐵公司就地消化——目前來說看樣子被打發到了奇洛埃島墾荒了,畢竟那裏的環境和氣候算是不錯的了,而且也有前期打下的基礎。
不過,觀海縣諸人也隱隱約約聽說,這一批數千人可能遠遠不是全部。因為廖逍遙在清國「搞的新聞太大」、移民太多,今年可能仍會有相當一批清國移民會跨海來到奇洛埃島定居,至於數量如何那就不得而知了,但應當不會少於五千人,這就很麻煩了!不靠上級支援,縣裏即便是勒緊褲腰帶也是養不起的,畢竟這是佔到了全縣四分之一數量的人口啊!
「奇洛埃島北半部的開拓大概要提上議事日程了。」劉建國拿勺子從海碗裏舀了一勺菜湯,澆在自己碗裏的秘魯白米飯上,拌了拌,然後一邊香噴噴地吃着一邊說道:「奇洛埃島北半部面積遼闊,森林密佈,河流眾多。那裏的土地我也去看過,非常不錯,都是千萬年沒怎麼開發的處女地。聽說公司前期派過去的勘探隊,在劃定耕地範圍時,是以人站在上面土壤沒過腳踝為標準的,哈哈,都是上好的鬆軟腐殖土啊,種起糧食來肯定不錯,就和我們這裏一樣。而且,我看沿海小島眾多,根據公司的資料,這些小島的農業條件也都非常不錯,既可種地、也可放牧,當然前提是你得先把上面大量的杉樹、松樹、山毛櫸什麼的砍掉再說,森林實在是太密集了。」
「說得也是,我們這裏四個鄉鎮兩萬人口確實有點密集了,必須向北拓展新的陽光下的土地。反正現在整個奇洛埃島及其附屬島嶼都是我們的了,必須儘快開發起來,不然顯得浪費啊。」正在吃飯的隨從們聞言都附和了起來。
「那裏的沿海一定和我們這裏一樣,有着大量的貽貝、蛤蜊和海膽吧?」有人問了出來。在觀海縣這邊,上述這些海產品幾乎遍地都是,而且個頭奇大,後世一直就是智利的拳頭出口產品(主要分佈在南緯40度以南海域,當地水質極優,漁業資源豐富),也是當地的特色產品。更妙的是,這種東西完全不用出海去捕,居民們只需在沿海築壩或設網,然後靜待海水漲潮退潮,時間一長絕對收穫頗豐。
現在,南鐵公司甚至已經定期派船過來問觀海縣收購諸如蛤蜊、貽貝、海膽之類的海產品了,然後出口至本土以換取利潤。而觀海縣本地的居民也能從中獲取一定的經濟收益,尤其對那些新來沒多久、還在吃補貼糧的移民們來說,這更是一條積攢資金的捷徑。
當然了,本地居民們也經常食用這種大自然的饋贈,以至於這已經成了觀海縣的特色菜,比如此刻縣政府食堂內的眾人就是。豐富的漁業資源、優越的農業條件(本地非常適合馬鈴薯的種植,且是地球上馬鈴薯的發源地之一,基因資源豐富),即便現在一時苦逼,可在大家的努力之下,還有什麼困難是不可克服的?可以說,憑大夥的幹勁,只要環境穩定,那麼佔據了極大先發優勢的奇洛埃島,在未來未必不能成為東南太平洋沿岸舉足輕重的城市,不信可以走着瞧!
「吃完飯下午不能偷懶。」劉建國端起了一碗海帶湯,喝了兩口後說道:「縣城到密山鄉的三等國道好久沒整修了,前陣子很多人向我抱怨,說路上坑坑窪窪的,極大地影響了運輸效率。劉八尺,你是縣交通局長,這事你要給我辦起來,下午我也會去工地上看看。你們交通局的人儘快制定個計劃出來,看看要多少人工、多少材料,我們縣政府好儘快做出安排,這事不能拖,下午就辦!」
「明白。」劉八尺還真是一個身高八尺的昂藏漢子,此刻聞言立刻大聲答應,沒什麼廢話——都是年輕幹部,也不會說什麼推脫叫苦的話,就知道一個字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