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如今執委會雖然已經定下了擴張性財政政策並在國內大搞基建的基調,可他們的資金其實真的不是無限的,故項目的數量——至少一段時間內的數量——其實也是有限的。一筆閣 www.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另外一點,即便執委會已經確定往一個區域(比如巴拉那河上游流域)進行大規模投資,但哪個地區、哪個縣得到投資,卻也是一件很講究的事情,往往決定了各縣上萬百姓未來起碼三十年的生活差距。
所以,你現在就可以理解,北寧地區的幹部們對於項目被河間地區的人搶走,到底存在着一種什麼樣的怨念了。尤其是那些至今還未得到什麼像樣項目落地的縣份,就更是眼睛噴火,嫉妒無比了。
好吧,現在讓我們來看看被河間地區搶走的到底是一個什麼項目:其實很簡單,就是由國營大豐農機廠投資興建的一家分廠,名為伊瓜蘇農機廠,位於地處要道的伊瓜蘇縣,專門生產農業工具、刃具、剪子、鞋釘、馬掌、鍋、鐵條、鋼條、犁鏵等等。不過據說未來會將馬拉收割機、條播機等農業機械的生產也轉到這裏,位於大豐鄉的廠本部將重點專攻蒸汽犁、蒸汽拖拉機及其他一些相對高端的機械設備。
伊瓜蘇農機廠的這種前景,自然惹得河間、北寧一帶很多人為之側目,紛紛將其視為香餑餑,必欲搶到自己碗裏而後快。結果競爭到最後,還是條件相對不錯的伊瓜蘇縣笑到了最後,成功地將這個廠搶了下來。據說,在競爭的過程中,擬調派過來工作的部分大豐農機廠的技術人員們的意見起到了關鍵作用,與一窮二白的其他縣份相比,氣候環境相當不錯,餐飲、娛樂業也較為發達的伊瓜蘇縣更能得到他們的家人的青睞,於是這事就這麼定了下來。
如果說伊瓜蘇農機廠花落河間令北寧的一眾幹部們為之扼腕嘆息的話,那麼傳說中即將在伊瓜蘇港建設一家內河造船廠的消息,就更令一些人為之抓狂了。這家廠據說由伊瓜蘇縣政府、現代特種船舶廠和私營新星造船廠合資開設,主要業務就是建造各類內河運輸船、漁船,同時為來往的各型船隻提供維修保養服務,規模和投資額也是相當不小的。
而這兩家廠設立後,基本可以說是不愁生意的,附近大把的市場等着他們去佔領。而他們周圍屆時也必將圍繞着一圈小作坊、小企業來給他們打下手、做配套,這對人口的吸引力度和經濟的推動作用就很明顯了,不愧是幾個縣快搶出狗腦子的項目,確實讓人眼饞。
「呵呵,一些工業項目被別人搶走了,是很可惜,但至於這樣垂頭喪氣嗎?」徐宇見高郭縣的幹部們一副如喪考妣的模樣,頓時有些哭笑不得地說道:「其實真要說起來,河間地區開發比咱們這裏早,人口比我們這裏多,交通條件比我們這兒更好,伊瓜蘇縣更是因為地理位置的關係獲得過中央的大筆投資,市面極為繁華,風景也很秀麗,一些項目選在那裏,也是可以理解的嘛,你們怎麼就都想不通呢?和伊瓜蘇縣比,高郭縣還是博望縣,有什麼特別的優勢嗎?」
徐宇從兜里摸出包捲煙,抽出一根用火柴點上,然後繼續說道:「說起來,這個鍋還是得背到交通條件差上面去。你們算算看,從拉普拉塔河沿岸的本土核心地區,運一船機器設備或其他什麼物資到高郭港碼頭,中途要克服多少艱難險阻?其成本又要比伊瓜蘇港以南地區暴增多少?說起來,本土樂意在咱們北寧地區投資這麼些個項目,已經非常不錯了!在巴拉那河航道上的升船機、船閘沒修建起來,河床沒拓荒、疏浚的當下,已經是執委會諸公對咱們這裏極大的愛護和關心了,這個彎很難轉過來嗎?」
說完,徐宇笑了笑,轉身跑到鐵特河岸邊的工地上,觀看起施工場面了。這裏是鐵特河下游,匯入巴拉那河的河段,因為上遊河水攜帶的泥沙及其他一些因素,河床有些淺,河道也淤塞得有些厲害。如果不抓緊治理的話,不但無法行船,每年豐水期河水也會往兩岸大肆泛濫,影響這片地區的農業耕作——當然也有人說泛濫的河水退去後,兩岸洪泛區的土壤異常肥沃,長滿了鮮嫩多汁的牧草,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因此,北寧地區行署打算就近調集高郭、博望兩縣的民眾,每年都抽出一定的時間(在冬季枯水期),對河道進行清淤工作,以加強河流的行洪能力,當然也有通航能力。
老實說,鐵特河對北寧地區還是非常重要的,這不僅僅體現在農業灌溉和生活用水上面,同樣體現在交通運輸上。但鐵特河同時也是悲劇的,這條漫長的河流淺灘、激流、瀑布極多,讓一條船從頭開到尾,那是不可能的,除非你修建許多的船閘和升船機什麼的,但成本也太高,北寧地區是無力承擔,本土也無這個計劃。
不過,鐵特河雖然無法全線貫通,但這並不意味着其一點通航能力都沒有,畢竟我們還可以分段航行嘛,比如鐵特河下游這段就是了。從匯入巴拉那河的地方直到上游最近的一個瀑布,足足有數十公里是可以通航的,這要是不利用起來可就說不過去了。因此,這才有了北寧地區行署動員高郭、博望兩縣數千百姓在冬春季節挖河的最直接原因所在,他們想將這段河道運河化,以便利用起來。
這部分河段由於多年來一直缺乏護理——好吧,其實是歷史上從未有過護理,「純天然」——因此修復起來工作量還是非常之大的,其中首先要面對的就是河道中心的一些大大小小的沙洲。這些沙洲的存在,不但容易讓泥沙淤積下來,同時也讓航道變得更加狹窄、散亂,因此清理河道的首要任務就是如何讓這些沙洲(同時也包括淹沒在水下的淺灘)不再影響船隻航行。
按照東岸人清理河道的一貫策略,對付水面下的淺灘主要用清塘軍系列的蒸汽挖泥船,一款使用多年且頗受用戶好評的特種船隻,至於那些露出水面的沙洲就只能靠人用鐵鎬和鐵鍬一點點挖掉了,別無他法。
不過,在人口不是很密集的北寧地區,動員人手挖沙洲可不是什麼簡簡單單的活計,因為這其中的工作量實在不能說多小。要知道,那些大大小小的沙洲寬的有幾百米,窄的也有數十米,長度就更誇張了,幾公里的比比皆是,因此工作量是相當大的——巴拉那河道也面臨着這個問題,那裏的沙洲也非常多。
那麼,面對這樣一種情況,我們又該怎麼辦?對舊河道裁彎取直、開挖新的河道以避開沙洲都是很不錯的辦法,但這同樣需要很多人手來辦,對北寧地區不是很現實,那麼到底該怎麼辦呢?這個問題一度困擾了北寧人很久,直到工程技術研究院的人前陣子提出了一個全新的航道清淤方法——
工程技術研究院的工程師前陣子已經來過一次高郭縣了,他們的人表示,需要沿着鐵特河河道挖一條儘可能窄的平行的溝槽,並在兩側間隔設置矩形的水塘,溝槽、水塘的尺寸都有大致的規定,是工程院的技術人員們根據河水的流速(主要是夏秋季節洪水爆發時的流速)估算、測定出來的。
當夏秋季節洪水從上游傾瀉而下時,將狹窄溝槽上游與河道連接處完全打開,奔流的河水旋轉下泄,沖刷出一條全新的寬的航道,完美避開了河道中心的沙洲,聽起來就是一個很有創意也成本相對較低的方法,非常適合北寧地區施行。
當然工程技術研究院的人也警告,這種方法也是有缺點的:一是洪水很容易失去控制進而沖刷出一條與計劃方向有偏差的航道;另一方面,大量的表土與底層淤泥沖刷而下,有時會在下游形成新的淤積體,而這時隨着河道的展寬,水流已經不足以再度移動它們了。
北寧地區的人認真聽取了工程院專業人士的意見,最終決定還是按照他們的方法來拓寬河道。他們別無選擇,高郭、博望兩縣就這麼些人,平日裏拓荒就已經很辛苦了,冬季枯水期還要上河,確實不容易。因此現在有一種節省勞動力和成本的拓寬河道的方法,他們自然就毫不猶豫地採用了,即便其有些副作用和不足之處,但也無所謂了,以後再說吧。
工程技術研究院的人對此也很高興,因為他們提出這個方法(或者說設想)已經兩三年的時間了,卻從來還沒有在東岸國內任意一處運河上使用過。因此,他們現在也迫切地想知道這種方法到底好不好使,在實際應用中還有哪些他們沒想到的欠缺,又該如何彌補。如今北寧地區願意採用他們的新技術來拓寬河道,那自然再好不過了。
此時鐵特河北岸就有很多人在挖這樣的一條溝槽,徐宇背着手轉悠了幾圈,心情略微有些感慨。至少,在後世的時候,他就沒聽說過還可以用這種方法來拓寬河道!他家住在長江三角洲一帶,印象中小時候每年到了冬天,家裏大人都會帶着工具上河挖溝。那時候是縣政府組織的,只提供一頓午飯,其他的甚至連勞動工具都要自己帶,在缺乏大型機械的情況下,所有的活計都只能靠人工來干,真的非常不容易。
有時候天上飄着雪,大家也得下到鋪着木板和蘆葦蓆子的河床底部(不多的河水已被引水渠引走),用鐵鍬一鍬一鍬地挖着淤泥。因此,在他原本的想像中,挖河也只能這麼挖了,別無他法。可誰成想,在17世紀的這個時空,工程技術研究院的這幫本時空的研究院、工程師們,竟然想出了這麼一個辦法,真的令他感到非常驚訝。
其實這種情況在這些年已經不少見了。自然科學研究院、工程技術研究院及其他一些國營大廠的研究機構,每每推出一些讓穿越眾頗為驚訝的奇思妙想或技術改進方案,其中有的被否決掉了,有的則被負責科研口的穿越眾採納。徐宇曾經與他們中的一位聊過,那位現在已經過世的穿越眾當時就直言不諱地告訴他,工程院、科學院的學生們是無價之寶,因為他們不像後世穿越過來的科技工作者一樣,思想被條條框框束縛,他們的思維是天馬行空的,能夠較好地從現有技術、材料和加工水平出發,設計、研究出一些比較「出乎意料」的東西,且往往還非常實用。
徐宇以前對這些還沒什麼感覺,但這時想起來,卻感慨良多:看來國家科學發展到今天,最寶貴的不是穿越眾搞出了多少黑科技,而是他們建立起了一種重視科學與技術的社會氛圍,然後在制度上嚴格保護髮明創造的專利,並不吝重獎,最後——當然也是最重要的——他們建立起了規模不小的教育體系,其中既包括政府開設的學校和科研機構,同時也包括各大國營企業的職業學校、培訓學校什麼的,這些才是國家科技能夠繼續向前發展並甩開舊大陸國家的最關鍵因素。至於說穿越眾留下了多少超前的東西,那都是細枝末節了,對國家短期來看比較重要,但長期來看還是目前建立起的這個體系更為關鍵,它才是老一輩穿越眾故去之後,華夏東岸共和國能夠繼續引領潮流的核心動力。
看完了鐵特河沿岸的工地後,徐宇沒有再多耽擱,而是帶着一干隨從,騎馬返回了北寧縣一帶。畢竟,那裏目前才是北寧地區的核心所在,也有很多工作等着他來處理呢。像劉厚非之類的年輕人,還需要他再帶一帶,站好最後一班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