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這是我能找到的所有克蘭迪人了。」聖菲城外,一名年輕的實習參謀向支隊總指揮常開勝匯報道。
常開勝微微點了點頭,然後用挑剔的目光看了看那些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的克蘭迪印第安人。這些人大約有五百多人,高矮不一,但多數看起來都很瘦弱,這是勞累過度和長期營養不良的標誌。很多人的身上還有傷痕,似乎是被他們的監護人(監護征賦制度中的監護人,其實是奴隸主)虐待過,手腳上也還戴着鐐銬,走起路來稀里嘩啦響。
不過別看他們此刻一個個身體上悽慘無比的樣子,但精神上卻很是振奮。因為這支從南方來的軍隊居然把常年欺壓在他們頭上的西班牙人趕走了,並且還打算釋放他們這些可憐人,讓大家獲得自由。這真是太美好了!
&蘭迪人、查魯亞人、阿勞坎人等南美洲較寒冷地區的土著,都不是什麼適合做奴隸的種族。他們崇尚自由,生性好鬥,遠不如黑人溫馴,更不如黑人耐乾重活,如非必要,捕捉他們做奴隸是很不划算的。」常開勝的腦子裏響起了國家情報總局關於東岸附近地區印第安種族的一份調查報告,該報告中就包含了這麼一段,他記得非常清楚。
事實上南美南半部的西班牙殖民者一直對阿勞坎人、克蘭迪人很不滿意,因為他們絕對不是西班牙人心目中合格的奴隸。尤其是那些阿勞坎人,他們不但四處逃亡,甚至還反過來襲擊西班牙的殖民點。並且在可疑的外國勢力的秘密資助下搞起了長期的游擊戰爭。讓西班牙人疲於應付。
智利的阿勞坎人如此。拉普拉塔的克蘭迪人也不是善茬。這些人對西班牙人統治的反抗行動貫穿整個17世紀,期間甚至爆發了好幾次大起義,而其中規模最大的一次起義似乎就發生在17世紀50年代——也就是幾年後。起義爆發後,西班牙人一方面從秘魯調兵,一方面收買很多印第安人為他們作戰,花費了無數的金錢和相當長的時間,這才把這次起義鎮壓了下去。在這次起義過後,西班牙人非但沒有減輕對克蘭迪人的壓迫。相反他們變本加厲,制定了更嚴格的管制措施,大批克蘭迪人在西班牙殖民者的殘酷暴政之下死去,到了18世紀後人丁已經銳減到了再也無法發動任何起義的地步。
而在這個時空,在克蘭迪人大起義爆發的前夕,由於突然開始的戰爭,大批東岸軍隊湧入拉普拉塔。他們擊潰了相當數量的西班牙軍隊,各地的西班牙白人農民也紛紛逃往,這使得西班牙人在拉普拉塔東部地區的統治基礎受到極大的動搖——至少在巴拉那河下游地帶,西班牙人的統治基礎已經蕩然無存。東岸人每到一地。都釋放當地的印第安奴隸和白人契約奴,並給他們分發武器。暗中鼓勵他們向西班牙人復仇。
值得一提的是,拉普拉塔地區為數眾多的中南歐籍契約奴的生活狀況和克蘭迪人無異,他們一樣遭受了主人的瘋狂壓榨和虐待。這些人在從本土前來新大陸時,就已經和船長或殖民公司簽訂過協議,即保證抵達新大陸後,他們將為買下他們所有權的白人農場主、牧場主工作滿一定的年限(一般是3-7年)。由於知道期滿後這些人就將獲得自由,因此主人對他們更加不憐惜,工作強度甚至比那些克蘭迪人還要高——因為克蘭迪人是主人的私有財產,更值得好好「養護」,以便為主人創造更大的價值,而這些契約奴們只相當於租借品而已,自然是要往死里用了。
因此,無論是克蘭迪人還是白人契約奴,他們同樣恨透了西班牙人。而當東岸軍隊宣佈給予他們自由並給他們分發武器後,這些人立刻歡呼雀躍了起來。在拿到武器的一個星期之內,這些人便紛紛湧入鄉下的農場、牧場和莊園,襲擊曾經殘酷奴役他們的西班牙農場主,瓜分他們的金錢和牛羊,然後那些花費了很多年頭才辛苦修建起來的莊園、倉庫、房舍,也被充斥着不理智狂熱情緒的復仇奴隸們焚毀一空。
這些情況在拉普拉塔河口的布宜諾斯艾利斯地區尤其明顯,留守當地的學兵團35團團長廖逍遙對部分西班牙農民來向他控訴奴隸們「駭人聽聞」的暴行後,他只是稍稍有些「驚訝」,然後才敷衍了事般地派了少數士兵去驅散那些暴徒。剛剛獲得自由的克蘭迪人並不是蠢蛋,他們當然知道自由不是自己爭取來的,而是東岸人施捨的,因此非常識趣地換了一處地方繼續打劫。而在離開之前,他們還將許多劫掠來的錢糧牲畜「孝敬」給了東岸人,這令廖逍遙暗暗點頭,這幫印第安人總算還不是太蠢。
局勢就這樣在東岸大軍馬蹄所至之處失控了起來。得到自由的印第安人和少數白人契約奴們拿着東岸人發放的武器(大部分是冷兵器,少部分是火繩槍)開始在鄉下流動作亂,勢單力薄的西班牙農民根本抵擋不住,鄉下每天都在發生搶劫、謀殺和強姦案件,到最後這些西班牙人只能攜帶部分糧食細軟,跨上馬背,逃到布宜諾斯艾利斯城周邊避難。至少在這裏,那些失去理智的印第安暴徒們還不敢殺過來。
在布宜諾斯艾利斯城周邊,也只有一些大地主、大商人才擁有勉強自保的力量。比如本地著名的商業領袖羅德里格斯家族,他們在鄉下的農場莊園內擁有為數不少的僱傭工人,而且還有十幾名著名的弗蘭德斯軍團的退役老兵。在他們的帶領下,莊園內的男丁們憑藉着犀利的火力輕鬆抵擋住了幾小撥克蘭迪人的試探性進攻,使得莊園倖免於難。
不過他們終究只是少數罷了。在這股愈演愈烈的克蘭迪解放浪潮中,大量土生白人或半島人是缺乏足夠的自保能力的,他們大多被殺,莊園被毀,財產被掠奪,西班牙人花費半個多世紀經營的布宜諾斯艾利斯地區一夜回到了解放前。而更令西班牙人感到恐慌的是,這股原本只在東南部地區盛行的起義浪潮如今有了蔓延到中西部地區的趨勢,各個西班牙定居點、村落或農場中不斷有奴隸逃亡或被趕來的起義者所解救,而他們原本的監護人——西班牙殖民者們則要麼不知所終、要麼橫死當場。這些克蘭迪起義者是如此之憤怒,以至於他們連白人小孩都不放過,甚至連一些站在西班牙人一邊的克蘭迪人也慘遭屠戮,事態就這樣在東岸人的有意縱容下一步步惡化下去了。
如今常開勝要做的事情其實和廖逍遙一樣,就是在聖菲地區也搞起克蘭迪人的起義或者暴亂,然後徹底攪亂附近的形勢,將西班牙人的統治基礎徹底摧毀。東岸人的兵力嚴重不足,如今雖然佔領了布宜諾斯艾利斯、聖菲這兩座城市,但是在鄉間,仍然有大量的西班牙農村或莊園存在着。事實上這個年代的西班牙、葡萄牙殖民者們並不喜歡住在城市裏,比如在18世紀的里約熱內盧,全部白人居民一共才兩千五百人,但是在周圍的廣大內陸鄉村地區,卻還生活着數量是其五到十倍的白人農民或農場主。
因此,這些分散在外的西班牙人始終是一個威脅。一旦西班牙人從秘魯、智利調集兵力過來,這些星羅棋佈的西班牙村落或農莊就是他們天然的補給點。如今東岸人通過這些暴亂的克蘭迪人將這些村莊或農場全部摧毀,那麼即便有西班牙軍隊從北邊、西邊過來,他們也將陷入缺乏補給的困難境地。而如果從智利輸送給養,那麼不但路途上的消耗將大增,這補給線也將被無限拉長,這會使他們陷入危險之中。
總而言之,如今這些克蘭迪人可是大有用處,所謂為王前驅,講的就是他們。東岸人如今的兵力極度緊缺,而拉普拉塔的地域是如此之廣闊,他們需要完成的目標又是如此之多,這一切都促使着他們打開克蘭迪人的鐐銬,摧毀西班牙人的經濟基礎,牽制西班牙人可能出現的援兵,以便給東岸人爭取從容應對的時間。
&他們打開鐐銬,然後好好吃上一頓。」常開勝轉頭朝實習參謀說道,「吃飽了後教他們一些粗淺的軍事常識,然後就發放武器讓他們走人吧。早一天去禍害西班牙人就早一天給我們分擔點壓力,誰讓我們兵力不足呢。如今問本土要點兵過來實在是太難了,就憑如今我們手頭的兵力,防守這麼長的區域都嫌不足,居然還要我們繼續進攻,摧毀更多的西班牙人城市,這簡直是扯淡!」
實習參謀很自然地過濾掉了常開勝後半句牢騷話,然後便去招呼那些剛剛獲得自由的克蘭迪人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