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道士面色沉重。他嚴陣以待的看着躍躍欲試的大憨,搞不清這小子到底只是力氣大,還是深藏不露。
大憨放下背上的藥簍,解下隨身帶的藥鋤、柴刀,做好打架的準備。
大憨完全沒有戰鬥經驗。他四平八穩的站着,剛學的一點功底忘得一乾二淨。
兩人對峙了半晌,還是大憨按耐不住。
他大喝一聲,使上五成力氣,完全沒有套路的沖中年道士撲去。
看到大憨的動作,中年道士放心了。這小子就是有一身憨力氣。看他下盤懸浮,就知道沒有功底。見大憨手頭也是沒有章法的亂來,道士更是心頭大定。
中年道士右手划過一道短弧,從內線切入,閃電般抓住大憨右手腕,順勢往自己方向帶。同時左腳朝大憨小腿踢去。
大憨還沒回過神,右手腕就被中年道士拿捏住。自己的慣性加上對方的力量,身子頓時失去平衡,不由自主的向前撲去。
他還沒來得及調整重心,右小腿被踢中。一個趔趄,整個人完全控制不住,結結實實摔了個狗啃泥。
好在大憨皮糙肉厚。倒地的一瞬間,他左手一撐,順勢一個懶驢打滾,然後一個翻身爬起來,憤憤然看着中年道士。
中年道士雙手合十,道:「施主,你還是回去吧!今日敝觀真的有事。改日貧道親自前去給施主賠罪。」
大憨打得興起,正被莫名其妙的摔到搞得不忿,哪裏聽得進。
他站好姿勢,膝蓋微彎,做好了形意的起手式。
被人打了後,才想起自己也是學過功夫的。
見到大憨的姿勢,中年道士有些吃驚。對方莫非是扮豬吃老虎?
大憨牢記歐叔所教的方式,一板一眼的進攻。
看着大憨笨拙的起手式、生疏的拳法,中年道士哭笑不得。這哪是扮豬吃老虎,這是拿自己練手。
沒想到在江湖上薄有威名的自己有朝一日會成為一個憨貨試煉的對象。
中年道士也看出大憨有些憨傻。看來只能下重手了。
大憨的進攻速度在中年道士眼中不值一提,他甚至能提前預判大憨下一步的動作。
「砰,」中年道士側滑一步,身體旋轉,重重一記手錘擊打在大憨後背,就像擂在一面大鼓上。
沒有中年道士想像中的倒地不起,也沒有吐血受傷。
大憨轉過身,蹙着眉。真他娘的疼!
中年道士大為震驚。
自己用了五成力氣,就是頭牛也會被打出內傷。這壯壯的傻子居然沒事?也太經打了吧?
大憨吸取教訓,步步為營,緩慢進攻,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中年道士也不再留手。他看出大憨要不是身體壯實無比,要不就是練過橫練功夫。
大憨打不到中年道士。中年道士打在大憨身上,卻構不成大的傷害。兩人就此僵持住。一時間誰也奈何不了誰。
隨着時間的推移,中年道士越打越心驚,越打心裏越沒底。
大憨越打越暢快,越打手頭越順暢。以前阻澀的拳法,慢慢的融會貫通,越來越圓潤。
中年道士漸漸冒汗,氣息開始紊亂。這是從哪裏冒出來的怪物?幾百斤重的拳頭打在身上沒事,粗陋的拳法卻越來越有威脅。難道自己要陰溝裏翻船?
心頭一急,手頭動作略一疏忽,大憨一記崩拳直直的打在中年道士的小腹處。
中年道士感覺有如被一輛疾馳的坦克撞擊,整個人騰雲駕霧飛出十幾米遠,撞到不少灌木。五臟六腑好像都移位了一樣,一口氣沒繃住,張口吐出一大口鮮血。
大憨望着飛出老遠的中年道士,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拳頭。真的是自己造成的?
大憨走近查看中年道士的情形。
中年道士狼狽不堪的躺在灌木叢中,鮮血浸濕了他的胸口,一片樹葉貼在他額頭,頭上髮髻散亂,氣息不穩,內息混亂。
見大憨靠近,中年道士鎮定的臉上露出一絲慌亂。
「你沒事吧?」大憨不好意思的撓頭,「第一次與人動手,不知道輕重,對不起!」
中年道士氣得閉上眼。對上這個憨貨,打又打不過,說又說不通,只能無言以對。
自己一不小心,成了人家的第一次,現在躺在灌木叢中不能動彈。中年道士心頭一千匹草泥馬呼嘯而過。
「給,我自己弄的傷藥,很管用的。」大憨遞上兩粒淬體丹。
中年道士能感覺到大憨的善意。
他接過大憨的丹藥,放到鼻頭聞聞。不錯,除了茶香,確實有傷藥的味道。
想着大憨強壯得像頭恐龍,或許他的丹藥會有與眾不同的效果。
中年道士服下丹藥沒多久,感到丹田一股熱流涌動。他盤腿坐起,開始運功。
隨着內勁的運作,丹藥更快的發揮效力。很快,中年道士感覺自己的傷勢好得七七八八,就連陳年舊傷都連帶着有所好轉。
這丹藥太神了!
這像恐龍一樣強健的大個一定是某個武林世家培養的青年豪俊。要不,他那效果強得驚人的丹藥從何而來?
半個小時不到,中年道士收功,站起來,雙手合十,彎腰施禮,道:「多謝施主賜藥。貧道青玄有禮了。」
任何時候都需要有實力。大憨將青玄打倒在地,青玄才開始尊敬大憨。
「不用客氣。是我打的你,給你療傷是應該的。」大憨對青玄的客氣很不適應。
「大家都叫我大憨。我就住這山腳下的賀家村。」
賀家村?難道自己的猜測是錯誤的?不管怎樣,大憨拿出的丹藥是極品就對了。而且看這傢伙,才剛習武沒多久。憑他如此強健經打的身體,必然會在江湖上偌大的名頭。能成為朋友,何必整成敵人?
「施主這次進山來是……」
「哦,我都快忘了,我是來採藥的。就在前面不遠。」大憨一拍腦袋,懊惱的道。
「那……貧道能否前去一看?」
「沒問題,大山又不是我的。你想去哪都行。」
青玄老臉微熱。看大憨的臉色,憨憨傻傻,也不知道他是無心之言,還是影射自己前面封路的行為。
去年的七葉草已經枯萎,今年的七葉草發芽沒多久,才一指高。嫩綠色、半透明的葉子,很好看。
大憨拿着藥鋤,小心翼翼的將整株的七葉草連根挖出,放到藥簍里。
青玄看到大憨挖這種野草,不禁愕然。這真的是藥材嗎?這傢伙不會是故弄玄虛吧?自己好歹侍弄藥材幾十年,從不知道這種滿小溪邊都有的野草是什麼藥材。
看到大憨如此小心翼翼的對待這種野草,青玄的信心動搖了。或許這種野草真是一種不可多得的藥材呢?
也是大憨擊敗了青玄。換做大憨只是個憨憨傻傻的農民,青玄會相信大憨而不相信自己幾十年學會的知識?
大憨采了半簍子七葉草,起身告別:「青玄道長,我走了。有空到賀家村來玩。我們再切磋切磋。」
聽到切磋,青玄臉都綠了。那是切磋嘛?純粹是打臉。自己打對方幾百下沒事,被對方打一下,就被打飛十幾米遠,還怎麼切磋?
「一定一定。」青玄應聲道。他是真想去看看,怎樣的環境,能造就出大憨這種怪物。
「二哈,走了。」大憨招呼二哈離去。
大憨和青玄交手時,二哈蹲在一旁聚精會神的看着,若有所思的樣子。
看着大憨和他的狗狗遠去,青玄彎腰,學着大憨的樣子,挖了一兜七葉草,帶回道觀。看看主持師兄能否看出這其中的奧秘。
青玄回到阿育塔,天色已經灰暗。
「師兄,他們走了?」
主持青鳴臉色不虞,憂心忡忡的道:「今天是走了,不知何時還會來。」
「青玄,你怎麼了?被誰打傷了?他們真是欺人太甚!」青鳴這才看到青玄胸口的血跡。
「不是,師兄,不關他們的事。」青玄拿出七葉草,「師兄,你看這是藥材嗎?」
青鳴仔細端詳這株半透明的七葉草,放到鼻頭聞上一聞,又掐一片葉子捏碎,將汁液塗在手心裏細細觀察,最後拿起一片葉子放嘴裏咀嚼。
「書籍上沒有記載,」青鳴思考道,「這種草有點麻舌頭,應該是有微毒,或許能夠舒筋活血。不過,不經過常年試驗,不能夠測算出它的藥效。要知道,中藥千變萬化,差之毫厘,謬以千里。尤其是這種以毒攻毒的藥材。」
他抬頭看着青玄,問道:「怎麼,有人用這種草藥入藥?」
青玄將他未曾吃掉的另一顆丹藥遞給青鳴。
「這應該是舒筋活血的藥。嗯,還能夠強身健體,激發人體潛能。好藥!」
青鳴不愧浸淫藥道幾十年。略一觀察,就看出淬體丹的藥效。
「嗯?」青鳴刮下一點藥沫,放到舌尖品嘗,「真有這種藥草的成分。」
「你給我仔細說說,到底怎麼回事?」
青玄將碰到大憨的情況原原本本的告訴青鳴。最後,不無自嘲的道:「就這樣,我成為那傢伙的墊腳石。」
「真有如此神效?那不是可以媲美少林寺的大還丹?青玄,這是你的機緣。」青鳴感嘆道。
「賀家村?那裏有何蹊蹺?居然能培養出如此怪胎。」青鳴思慮着,「青玄,待山上事情平息,我倆前去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