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大概一兩分鐘,老闆娘就悠悠地醒了過來。
她很快就恢復了意識,發覺自己躺在老五的懷裏,「啪」就在老五的臉上給了一巴掌:「你他娘敢吃老娘豆腐!走開!」
老五哭喪着臉,捂着腮幫子本想解釋,轉念想想解釋也沒用,趕忙把她放在地上,朝後退了幾步。
老闆娘從地上爬起來,恐懼地看了看周圍,對他們說:「趕緊走,剛才我被惡鬼附身了。」
老五等三人從來沒見她這麼驚慌過。他們比剛才更害怕了,互相緊緊地靠在一起,跟着她一起朝下山的方向走,一邊走,一邊心膽俱裂地注視着四周。可剛走了沒幾步,他們見老闆娘突然停了下來,並開始往後退。他們停下腳步,不約而同地朝前看去,然後也像老闆娘一樣慢慢往後退,邊退邊驚慌失措地看着那個突然出現在他們面前,並慢慢向他們走來的男孩。
小李嚇得尿了褲子。他結結巴巴的問道:「你……你……你是人還是……還是鬼?」
三良注意到了,肋條附過老闆娘的身之後,他的臉就因為極度的憤怒而變得有些扭曲。肋條咬牙切齒地對小李子說道:「真是愚笨的問題。我當然是鬼,但不是你們這位趙姐所說的惡鬼!」
他把臉轉向老闆娘,說:「你倒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可你做的那些壞事哪一件不比鬼還惡百倍?我剛才附在你身上看到了你所有的記憶,你們這些拘禁魂魄的惡道士為了收集靈魂,這些年謀害了多少人命!多到怕是連你自己都數不過來了吧?!今天是你們走背運,既然被我撞見了,還想活着離開再去害更多的人嗎?」
老闆娘沒想到眼前這小鬼剛才附在自己身上只是為了窺探自己的記憶,暗道好險,要是剛才被附身後他來傷害自己,她真是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了。
想到這裏,她停下後退的腳步,並對身後的三人打了個停的手勢。
她得意地對肋條說:「被你知道了又有何妨,小鬼,你還太嫩了點!剛才你突然襲擊附在了我身上,本來是傷害我的最好機會,現在我已經有了防備,而且你也知道我是專門收鬼的,你就不怕我收了你麼?」
肋條聽完老闆娘的話不怒反笑:「哈哈,你那本事最多也就收收被你害死的新鬼,我已經死了好幾年了,想收我怕你還沒這個本事。我就站在這裏不動,你收我試試。」
老闆娘聽後暗喜,表面卻不動聲色,她大聲對肋條說道:「人常說『初生牛犢不怕虎』,我看你這小鬼倒是『初生之鬼不怕仙』啊,你真敢站着不動?好!看老娘怎麼把你給收了。」
說着話,她把手中的火把交給身後的老五,然後把手伸進斜跨的大布袋裏摸出一個空的小罐和幾張符紙。她把小罐放在地上,左手拿着符紙,又抬起右手來放進嘴裏一使勁咬破食指,頓時流出血來。她趕緊以指代筆在符紙上迅速寫了一些咒文,口中又念起了之前在枯井前念過的咒文,寫完後把符紙壓在小罐下,然後又使勁擠壓食指,用流出來的血塗抹在罐口。
這些動作一氣呵成,顯然是實施了很多遍才練得如此嫻熟。
肋條不動聲色地看着老闆娘的動作,恨得牙痒痒,心想,這該死的惡道,這得在害死多少人之後才能練得如此純熟啊。你今天要是能從山上安然離開,叫我肋條被神界麒麟火燒得魂湮魄滅!
老闆娘做完這一切,站起身來,嘴裏一直念着的咒文停了下來,只見她一指肋條,大喝一聲:「起!」
肋條突然大叫一聲「不好」,然後就像不由自己控制似的,身體離地變成了一股很純的白色煙霧,硬生生被吸進了小罐里。
老闆娘見狀高興地嘴都合不攏了,趕忙蹲下身把罐口封住,又用壓在罐下的符紙貼在封口處。小罐輕輕地晃動了一陣後就平靜了下來。
她把小罐裝進大布袋裏,眉開眼笑地對老五等人說:「這小鬼的道行還真的不低啊,你們看他的實體都由青色修化成了白色,很稀有啊,沒想到竟會被我遇到……好了,咱們趕緊下山吧,此地不宜久留,別再生出什麼變故。」
老五等人見老闆娘收了那小鬼,都是喜出望外。他們正巴不得肋生雙翅飛下山去,這會兒聽老闆娘催促下山,都覺得正合我意,趕緊跟了上去。他們高一腳低一腳地走着,嘴裏還使勁地恭維着她。
三良親眼看見肋條被老闆娘拘進了罐子,心疼地眼淚都快掉下來了。雖然跟肋條初次見面,但他隱約覺得他跟這個小鬼之間有說不清道不明的糾葛。況且,肋條雖然是鬼,剛才他義正言辭地指出老闆娘的惡行,可見他還是很善良而且是正義的。又因為在三良的夢中,肋條跟自己是很要好的朋友,所以他對肋條有一種非常親切的感覺。
此刻,他見肋條被老闆娘捉去,心裏非常着急,有心帶着路昭雪追上去,可是現在天已經完全黑了,他沒有火把那種可以大面積照明的東西,背包里只有路昭雪從宿舍拿來的一隻小手電筒,在下山的險徑上幾乎發揮不了沒有任何作用,弄不好就有摔下山崖的可能性。再說,追上去又能如何,以他很路昭雪兩人能從他們手中搶走罐子救出肋條麼,追上去不啻於自殺,害了自己不說,連路昭雪的命都得搭進去。
正當三良心急如焚的時候,突然聽見從山下不遠的地方傳來幾聲慘叫,在這靜謐的夜裏聽着非常清晰、恐怖。
路昭雪嚇得臉色慘白,一下撲進三良的懷裏瑟瑟發抖。她後悔地說:「這地方太嚇人了,早知這樣,說什麼我也不會讓你陪我來的,都是我不好連累了你……現在肋條也被他們捉去了,咱們怎麼辦呀?難道真的在這裏等到天亮?剛才那幾聲慘叫嚇死我了,也不知道又發生了什麼事。」
「沒事,這不怪你,聽你說起有人要做超度法事的時候,其實我也想上山來看看的。你也不用害怕,他們都已經走遠了,不會再有人來了。天太黑了,現在下山很危險,只能等到天亮了,咱們就在這裏等吧,不管發生什麼我都會陪着你的。」三良憐愛地抱緊她,故作輕鬆地笑笑,一面安慰着她,一面伸手把背包從背後拿了下來,從包里取出火腿腸、麵包和水遞給她,說:「你餓壞了吧,先吃點麵包吧。我這會兒都餓癟了,等天一亮咱們下了山,我一定要好好吃它幾十個小籠包。」
路昭雪聽他這麼說,心裏覺得踏實了許多,接過他遞過來的麵包對三良點了點頭,溫柔地說:「嗯,我知道,有你在身邊陪我,我就沒那麼害怕了。唉,只是肋條那小鬼……但願他能靠自己的力量逃出來。」
「嘻嘻,我好感動啊,有你們兩個陪着我,我也沒那麼害怕了。」一個鬼聲鬼氣的聲音突然從他們的頭頂傳來,差點把他們的魂兒給嚇沒了。
路昭雪慌忙抬頭去看,只見肋條手裏拿着一個大布袋子,正蹲在他們藏身的大石上面笑嘻嘻地俯視着他們。她心中一喜,臉卻紅了,輕啐了一口,對肋條說:「呸,不要臉,剛逃出來就躲在那裏偷聽人家說話。」
三良見肋條回來了,心中狂喜,嘴上卻罵道:「你鬼鬼祟祟地悄悄蹲在上面也就算了,這三更半夜的突然聽見你鬼叫的聲音,差點把小爺嚇得半死。」
「哪兒有三更,哪兒是半夜,還不到子夜呢,」肋條一躍從岩石頂上跳下來,乜斜着眼睛看着三良,揶揄道:「哎呀,小爺呀,真是不好意思啊,都怪我,我忘了你膽兒小,忘了你叫蒲仁懷了。」
三良一愣:「什麼意思?」
「呀,螞蟻,人家好害怕呀,」肋條裝出一副害怕的樣子,身體軟綿綿地靠向三良:「頭好暈,誰的懷抱借給人家,讓人家撲一下下啦!」
三良剛扶住他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呸」了一聲,便把他推得遠遠的。路昭雪笑得前仰後合,為肋條的精彩演技鼓掌喝彩。
三良也嘿嘿地笑了一會兒才問:「你是鬼啊,怎麼我剛才扶你的時候感覺你的身體除了有點涼之外,跟常人沒什麼兩樣?」
「這是修煉的結果,我想讓你碰到你才能碰到,」肋條把手裏的大袋子放在地上,接着說:「你瞧,我剛才把他們四個給收拾了,把那惡道的袋子也拿來了。」
路昭雪看着地上的袋子說:「你回來的時候我就看見你拿着這個袋子,只是剛被你打岔都忘了問你了,你是怎麼逃出來的?」
「你真以為靠她的法力就能把我收進那破罐子裏啊?我是自己跑進去的!」肋條得意地解釋道:「其實,每個靈魂,就是你們理解的鬼,只有一個可以困住它的容器。靈魂一旦有了容器,在這個容器被毀壞之前,任何別的容器都無法真正困住它。人的身體也是一個靈魂容器,當人死後,容器就相當於被毀壞了,靈魂就沒有了容器,所以才能被人用法器困住。那惡道肯定也知道這一點,但她卻不知道我這隻鬼已經有了別的容器。哼哼,她想收我,簡直就是讓烈女同侍二夫,痴人說夢!」